槌个不停。
辛也站在原地, 忽然就不动了。他盯着这个被单勾勒出来的笔直躺平的身体形状——瞧,这个人就是连睡觉的姿势都是那么坦荡,干净,清醒。让他忍不住想摧毁!
他血液里病态的因子开始疯狂发酵,那一股被时刻压制的邪恶渴望蓬勃而野蛮地生长, 就像往可乐里塞上一串曼妥思薄荷糖,瞬间爆炸出无数汹涌的泡沫。
他挣扎着,想走过去,直接摁住裴砚的呼吸。
如果摁住白鸽的呼吸,白鸽会双翅扑腾挣扎吧。那摁住裴砚的呢。这个总是不属于他的男孩子,他会挣扎吗?他的呼吸还会这样不讲道理地把自己的心绪搞得乱七八糟一地鸡毛吗?
浑身血液滚烫流动,亦如火山爆发的岩浆。烧得他理智都要无。
摧毁他吧!摧毁他!他说不定早就知道你那些变|态的想法!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你在观测他!那就摧毁他吧!
摧毁这个连呼吸都会逼得自己短时间内就仿佛一路穿过撒哈拉翻过喜马拉雅历经千山万水刀山火海的男孩!
他受不了了。他再也受不了了。
黑暗的版图毫无止境地扩张,疯狂地外沿。把他和裴砚卷入一个异时空。眼前的一切慢慢变换,一下就回到了他的卧室。他的卧室什么都有。瓶瓶罐罐,各种仪器。
……
“回来了?”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目光与夜色连成一片,声音一如往常,温润又清醒。波澜不惊地。他的口吻稍许有些急,就好像这句台词他早就准备好了一样。或者说,他从关灯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计算好了所有的流程,并在脑子里预演了数遍,以至于在真操实练的时候过于熟练而语气过快。
裴砚略微侧身,但他并没有去开灯。他纵容了黑暗,以方便在黑暗中才能自我掩饰的辛也。他看着辛也,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这三个字。就像孙悟空的金箍棒,一下把辛也打回原形。他魔怔的神经被这三个字轻轻吹了吹,一下就松弛了。
或者他,他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裴砚还没睡,还会主动和他说话。
但他就一下子掉进了裴砚的逻辑圈。完全跟着裴砚的话走,目光笔直相对,他干巴巴地说,“嗯。”
裴砚问:“饿不饿?你桌上有一盒泡面……”
辛也稍微抓回自己的理智,语气冷硬了些,仿佛在刻意昭示着他依旧不满的情绪:“不饿。”
“那你要不要先洗漱?”
“……嗯。”
裴砚不再说话,房间一下再次陷入寂静。
辛也抓上新买的睡衣,一次都没敢再看裴砚,就去了卫生间。他甚至卫生间的灯都没有开。
此时此刻,他惧怕光亮。
他怕光亮会把他所有邪佞的妄想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生在黑暗里,长在黑暗里。
连喜欢都被迫在黑暗里。仿佛见不得光。
……
卫生间里水声高高低低,时轻时响。让裴砚想起仲夏夜时,在德国,裴冬青弹奏的小提琴。裴冬青只要一遇到难题,想不通的事情,就喜欢弹小提琴,有时候一弹甚至就是一天。
他翻了翻僵硬的身体,侧向外面的阳台,他静静看着黑夜里摇曳的树影。
他舒了口气。身体放松了些,他从床头的柜子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意。
开着半扇的窗户徐徐吹过一阵风。
仿佛来过一场不为人知的山洪。
……
第二天一早。
集训对大家的要求依旧严格。早操铃5:30响起,整栋宿舍楼瞬间仿佛醒了过来。裴砚和辛也不约而同也醒了。
或者说,可能一夜都没怎么睡踏实。两人的表情不像是睡了一夜醒过来的样子。
卫生间只有一个,于是裴砚问:“你先洗漱?”
辛也“嗯”了声。声音里有浅浅的困意。他从柜子里翻了套衣服,进了卫生间。他洗漱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就结束了。
裴砚在外面也已经换好衣服,叠好被子了。
他们的对话总有些奇怪,也说不上哪里奇怪。但唯一可以确定是,辛也至始至终不主动开口。他只接话。裴砚说什么他回答,但他不主动开口说任何事情。
但若是裴砚不主动说话,辛也就只会把两人的气氛弄得更僵。就像是要逼得裴砚和他说话一样。
两人收拾好,背上书包,就出了宿舍。
——
出宿舍的时候,楼下只有四个人在原地。赵之舟不在。
徐则厚一手拎着他的茶杯,一手把一封信递给辛也,“赵之舟请假了。心理上有些抑郁。这是他给你的信。”
裴砚侧眸看了眼那封信,是用最简单的白色信封包装的,很薄。昨天赵之舟在辛也不在的时候,找到他们宿舍,好像也拿了这个信封。
徐则厚微微叹了口气,“人都有难处。”他摸了摸辛也的头,“也许你的难处,其他任何人也没有少。”
辛也倒是没有挣开徐则厚的魔爪,默不作声地拿过信封,收进挎包里。徐则厚继续说了起来:“冲动在所难免。但不足为惧。于他而言,与你也是。成长会慢慢修正一切伤口。”
江右其有些难过。
他算是昨晚半见证了徐则厚和赵之舟的聊天。因为他晚上想串寝和老徐聊天时,正撞上老徐和赵之舟在促膝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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