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茶神色微微黯淡了片刻。
纪梵喜欢。
她当然知道啊。
从前暗恋纪梵的时候,姜茶便仔仔细细地了解过,纪梵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那时候她悄悄留意着纪梵每次去图书馆坐的位置、甚至专门看纪梵看过的书。纪梵看的大多数是专业书,偏向数理方面的占了多数。那些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很远的理论书籍,姜茶只是翻一翻,觉得太深奥,便只好又放回原处。
可偶然一次,她瞧见纪梵的座位上,除了一摞专业书之外,还摆了一本红色硬皮本的梵高传。
封皮上一个耳朵缠上绷带的男人,嘴里叼着烟斗,神色忧郁。
那是梵高的自画像。
那时候,姜茶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很开心,觉得她对纪梵似乎又了解的多了一点。
她想起自己会油画,觉得自己又找到了两人的一点点共同爱好。和纪梵聊天时,她便有意无意地引导话题,发表一些看法。
可纪梵兴趣缺缺。
姜茶那好不容易发现的共同点,纪梵就根本没有注意到,也并不放在心上。
姜茶虽难过,却很懂得调整心情,耐心十足。
有次纪梵生日,姜茶特意仿了一张梵高的自画像,包装的很用心,送给纪梵作礼物。
结果纪梵拆开后,看见画,皱眉,神色冷到极点。
接着面无表情地出门,把画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那张画,是她来来回回画了无数遍,废了很多很多的画布、颜料,才终于挑出一份她觉得满意的、能拿的出手的。
纪梵生日在冬天,恰巧离考试月很近。
为了送她画,姜茶抽不出时间复习功课,有一门难度很大的选修课没过。
她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不及格。
而她废了那么多心思的画,就这么被扔进垃圾桶,像什么碍眼的东西一般。
纪梵甚至一句解释都没有。
笔刷一顿,落下一个蓝色的点。
长发披散在腰间,遮住了姜茶的侧脸。
神色更冷了。
身边一暗,纪梵的影子投下,她的目光凝视在地面上。
“这是梵高第二次精神崩溃之后创作的。”纪梵轻声道:“你画他的画,可你不了解他的心情。”
“我了解。”
姜茶正凝神涂着淡蓝的色调下,明黄的月牙。
“你了解?”
纪梵轻声叹息,黑白分明的眼睛闪过一丝黯淡的情绪:“没有经历过,是不会了解的。”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了解?”
姜茶抬眸,静静地和纪梵对视。
纪梵哑然。
一边的宋苑蹲下身,摇头叹息:“这种东西,不同人理解不同,有什么好争的呢。”
纪梵默了默,没头没尾地说:“你送的画,我一直收着。”
姜茶手腕一顿。
“什么画?”姜茶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都不记得了。”
“生日礼物。”
姜茶轻轻笑了,问:“你不是扔了么。”
纪梵眼睛看向一边,表情有些窘,含糊其辞道:
“没扔。我又捡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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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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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
纪梵嗓音低低的。
她的目光追随着姜茶的木刷, 看着她把一个大概的浅蓝色调慢慢充盈、显出不同的层次来。她侧眸, 静静凝视着姜茶, 轻声道:
“那时候我心情不好, 不是故意的。”
姜茶就在她身边。
浓密的长发, 白皙的鼻尖。阳光静静照耀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清澈的眸子被垂在侧脸的柔密长发遮住, 瞧不清神色。
侧影漠然,是拒绝的姿态。
她对这句道歉没发表太多意见, 只是说:“已经过去很久了。没必要。”
没必要。
纪梵静静看着她。
唇色有些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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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梵四五岁的时候, 家庭是很美满的。
有些东西, 要么从未得到过;要么从未失去。
得到了再失去,才难受。
很早以前, 母亲还在。她出身富贵,教养好, 不是弱不禁风那类, 相反,她很会管家。那时候,父亲虽在外头沾花惹草、养了很多小情人,却从不敢在家造次, 纪梵也被瞒着, 毫不知情。
家里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父亲高兴的时候,甚至会举着她,让她坐在他肩膀上,还会笑着拿胡茬扎她的脸, 逗她开心。
后来呢。
所有藏住的马脚在母亲死后显露无疑。
她接受不了。
是她最亲近的人教她看清了这个世界多么肮脏。
可她和所有小孩一样,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对生养自己的父亲真的毫无期待。毕竟他有时候甚至真的算个好父亲,每个月都担心纪梵的零用钱不够花,大笔大笔给她打钱,有时担心她在学校吃不好,还会偶尔地主动打电话,问问她的近况。
连着血脉的,哪能毫无感情?
她虽看起来无所谓,可心里头多多少少会有些企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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