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纱帘随夜风吹拂着,抹香因为贪凉,脱了外衣, 只着一件薄薄的内衫,肩膀光着,就斜躺在床边的踏板上。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屋子里忽然弥漫出海水般的气息,潮湿略咸,不断地涌来。
平时她也曾经在夫人身上闻到过这种气息, 却从来没有今夜这般浓烈。
抹香很快被吓醒了,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半开的窗户,外面一轮巨大的明月。
空气中的味道似乎都幻化出了絮状般的有形之物,黏稠湿润地漂浮着。抹香一边用手指卷着长发,一边诧异地朝床上看去。
被褥一片凌乱,从淡红的被角之下有分叉的尾鳍露出来,她……她变回人鱼模样了。
抹香小心翼翼地凑近,“夫人,你……你还好吗?”
话落,被子里忽然出现一条湿漉漉的漂亮鱼尾,在月光下呈现梦幻般的深海蓝色,鱼尾上是散乱的长长卷发,海妖一般妩媚撩人。
流渊那张原本雪白.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复杂神秘的鱼鳞花纹,密密麻麻,从耳根一路蔓延到眼尾,乍一看,半边妖冶半边恐怖,被窗外透进来的月色一照,给人的视觉冲击越发强烈。
抹香吓得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脚踏上,半天也爬不起来。
流渊也不管她,只是睁着半只眼睛,手里揉着床帐上的一朵绣花,等着突如其来的情动退散。
人鱼分化之后,如果迟迟没有结合,体内的情动会积攒得越来越多,直到无法抑制的时候,会突然爆发出来,这时候就会变成一种折磨。尤其是到了月圆之夜,鱼尾自己冒出来不说,身体也会释放出想要交.欢的气息。
而温漫一直没有这种苦恼,是因为她一分化,就跟三公主鱼水相欢,夜夜笙歌,满足了她的基本需求。
流渊就不同了,她分化至今,完全凭借自己意志力在熬着而已。
屋子里海水的气息在凶猛热烈地弥漫着,抹香咬着嘴唇,窸窸窣窣地找到自己的外衣,披上,却也不敢走远,只好继续守在床边,不过片刻,抹香觉得空气变得越来越潮湿,似乎一伸手都能攥出一把水来。
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袖子软趴趴地搭在床沿,也不敢凑过去,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床上的人鱼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
“呵~好看吗?”
流渊的脸隐藏在枕头后方,声音含糊又魅惑地传来,带着淡淡的嘲讽戏弄。
抹香移开视线,轻咳一声,从喉咙里挤压出一个“嗯”字。
流渊似乎轻笑了一声,然后她突然起身,伸手抓住了抹香半挽着的长发,示意她上来。
抹香以手抓住床的边沿,死活也不敢上去,“夫人,请矜持点!”
“你在想什么?”流渊伸手,她指尖还插着明晃晃的银针,顶端抵在抹香娇嫩的脸蛋上,“尾巴给你玩一会儿。”
“!”抹香呆立在原地,眼神困惑地看向她,自己没有听错吧?!
流渊却又躺了回去,在她面前翘了翘尾巴,“过来,揉一揉它。”
这次语气直接就是命令式了。
抹香连忙起身,却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流渊有些意兴阑珊地收回手指,重新躺回枕头后面,目光逐渐薄凉。
果然人族都是懦弱失信之辈。
白日才当面说过愿意伺候她的人,此刻见到她的真面目,竟然便弃她而去。
月光洒照在床上的半透明蓝色鱼尾,仿佛蒙上了一层落霜。流渊静静地独自躺着。
忽然——
床帐纱幔被掀起,抹香去而复返的身影出现了。
她依旧半坐在床榻的踏板上,然后伸开双臂,“夫人,我把手洗干净了。”
躺在枕头后方一动不动的流渊闻言,微微一笑。
笑过之后,她又恢复了往常慵懒调侃的模样,半躺在枕边,然后尾巴沉沉一落。
抹香刚好抱了个满怀,湿漉漉的鳞片磨蹭着她的脸颊,是好大一条的鱼尾巴。
*
“今夜月圆,九渊的动静又传来了。”
蓬莱岛的鱼王宫里,海祭司立在青铜红树旁边,以手抚额环,心有余悸。
她在海底深处,尚且没有来得及看清那九渊石碑,就跟温漫失散了。
隐约之间,清姬看到了掩埋在水草下的古城废墟,但仅仅是惊鸿一瞥,旋即她遇到了海底机关迸发的水刺。
历经九死一生,她回到蓬莱岛上,鱼尾残缺一半,竟短时间内不能起身行走。
清姬立刻命侍女将自己带到祭宫,她看到那株青铜红树上,双生并蒂蓝色花朵,开得正艳。
原本隐藏在光影深处,显得略小的花朵忽然长大不少,很快便跟另外一朵并列而长。
海祭司颓然垂下手,终归还是慢了一步,让那条九渊人鱼出来了。
“她出来做什么?难道也要效仿其母,窃取鱼王血脉?”
鱼王不知何时出现,说得愤愤不平。
他膝下无子,但族中已有成年子弟,掐指一算,这九渊最晚一辈也到了传宗接代的年龄。
海祭司并不回答他,“王,别忘了,你杀了她的亲生父亲。”
“……”鱼王杀尽自己兄长后代,九渊无法触及,远嫁人族的水姬,他也动不了。这却也给他留下了后患。
“区区鱼女而已,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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