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每一旬休沐一天。
被恩准学习政事的皇子公主们也依照此惯例休息。
即便是休沐日,自律的三公主也一大早就起来了。
鸢尾在廊外等着,掐着时辰,三公主果然一袭雪白窄袖劲装地出来了。
她连忙将手中端着的佩剑递上,“殿下,今日要在哪里练剑?”
三公主站在深红木廊下,面色莫测,“就在这院子。”
鸢尾看了看她身后那扇半掩的菱窗,一双雪白纤细的手正扒拉在上面,暗搓搓地动着。
她轻咳了一声,往旁边的地方挪了挪身子,方便对方更容易看到庭院的光景。
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嫡女,三公主自小便同皇子一样,师从宫廷名剑师。年少出师后,皇帝御赐一柄佩剑,这在一众皇子公主中,除了已薨的太子,仅此殊荣。
女子舞剑大多温柔似水,但三公主不同,她的剑势,一如她冷艳的气质,冷峭峭的。
即便是寻常练剑,挽出的剑花也带着寒气,能削铁如泥。
但她人长得美,身材又挺秀,剑招令人眼花缭乱,轻易便能沉迷进去。
温漫趴在窗沿,已然看呆了。
蓬莱没有剑术,因为人鱼都钻研水战去了。
她看得忘记了呼吸,直到一株被剑锋斩断的花枝扑面而来,不轻不重地落在她额头上,然后顺着鼻尖滑下,等温漫捂着额头呀了一声,花枝上盛开的花瓣受剑气感染,轰然碎散,扑了她满面。
顿时落花飞舞,芬芳四溢。
她伸手抹去沾在唇上的花瓣,抬眸望去,一袭雪白劲装的三公主已站在自己面前,她眉眼间有细碎的汗水在闪动,“偷看?”
温漫嗫嚅,转眼便看到了她手里握着的佩剑。
这是一把很漂亮的名剑,剑身修颀,锋利如雪,而剑鞘以青翠色为革,剑柄此刻正被一只漂亮寒冷的手握着,顶上镶嵌三颗璀璨的鲛人泪珠。
温漫奇道:“这是我们蓬莱的珠玉。”
“嗯,铸剑师当年特地漂洋过海,前往蓬莱取材,方才有了这把‘沉泪’。”
三公主说话间,伸手温柔地拂过自己的爱剑。
温漫忽然开始嫉妒起了一把剑,她都没有这么温柔地摸过自己!
三公主说完,就自顾提剑转身走了。
好像只是来炫耀一下自己的佩剑而已。
片刻后,三公主的声音又从后方传来,“过来,换上衣服,今日我们去贤王府上做客。”
原来她只是绕过去进屋而已。
温漫这几日已经学过大盛王朝皇室族谱,知道这贤王乃大皇子的称号,封王之后得皇帝恩准一直留在京都,未曾前往自己的封地。
温漫乖巧地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妻君搁下佩剑,迈进内室换衣。
“殿下,水姬已经换好衣裳了。”
垂下的珠帘后传来响动,三公主没什么回应。
温漫走到搁在花架上的佩剑旁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剑柄上的鲛人珠。这是来自家乡的东西,她第一眼看到便起了怀念之情。
温漫将它拿在了手上,有点沉,但不妨碍她爱不释手。
“殿下,以后这把沉泪可以交给水姬保管吗?”
三公主打起帘子,换了一身稍微正式的黑红宫廷裙,她其实已经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本来她是最讨厌旁人未经自己允许就把玩沉泪的,但诡异的,她觉得水姬握着沉泪,画面还算和谐,于是便没有出声。
温漫见她不语,忍不住抬头,满目期待地看着她,“水姬会好好保管,等殿下要用的时候,就拿出来。”
她知道三公主肯定不会割爱,所以一开始便迂回,只说是保管。
人鱼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眸,仿佛凌晨夜空悬挂的零星,微弱的光芒转瞬即将涅灭。三公主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然后她看到,水姬灵动的琥珀眼眸重新变得明亮起来,那一瞬间,好像原本昏暗的屋子都亮堂了起来。
真是奇怪的感觉。
三公主伸手重新拿回自己的佩剑,直接扔给鸢尾,“把沉泪挂在夫人的衣柜上。”
鸢尾努力忍住表情,恭敬地捧着佩剑,依言将它拿了过去,心里却想:完了,殿下连自己的宝贝爱剑都给夫人玩了,却还不自知这举动背后意味着多么严重的事情。
她放好之后,重新回到三公主身边,看到她一如往常地绷着冷若冰霜脸,怎么看都觉得替殿下心累。
温漫跟在三公主身边,“殿下,今日我们为什么要去拜访大皇兄?”
三公主目不转睛,看着前方的路,语气淡淡:“你跟贤王很熟?”
温漫立刻改口,“我跟贤王不熟。”
原来这大盛王朝的皇家子女关系,跟人鱼王室一样,都非常不好。
“以后少跟这些人联系,都不是什么好人。”三公主一贯的嘲讽语气。
温漫哦了一声,然后又问了一遍,“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
“今天是贤王生辰,于理,要送贺礼。”
到了贤王府,果然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三公主一到,便立刻围上来一群人,恭维声不断,几乎要压过寿星的风头。贤王亲自出府迎接,完全不介意的样子。
“皇妹,你来迟了,该罚。”
三公主示意仆从将贺礼端上,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现在是辰时一刻,离皇兄请帖上的巳时还差半个时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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