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爷爷去世后,尹、候两家的来往也跟着变得少了起来。但每年逢年过节,尹恩都会给候奎继寄上拜年厚礼。
候奎继未作声,亲自为眼前这位小辈沏着茶。末了,将一杯沏好的极品铁观音放到了尹恩面前,慈爱的微笑一直挂在嘴角。
“来,喝口茶,尝尝这茶叶怎么样。”候奎继抬手,指了指尹恩面前那盏正冒着袅袅热气的紫砂杯。
“你爷爷最喜欢喝铁观音了。每次来我这儿就是为着吃我家的茶叶,每次走之前,我还得赔上一罐。”
“小尹你说,你爷爷是不是故意来我这儿蹭茶叶吃的。”候奎继忆起往事,唇角的笑容慢慢散了去。
想到去世多年的老友,明面上虽已经释怀,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过和思念。
“爷爷说了,候老您家的茶叶最好吃。”尹恩端正着坐在石凳子上,礼貌着回答。
“哈哈,你瞧瞧。”候奎继扭头看向自个儿的老伴儿,大笑出声,“这孩子多会说话。”
“那是,小尹这孩子从小就机灵着呢。”侯夫人在一旁附和着道,看着尹恩的眼神中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寒暄了好一阵,候奎继主动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已是早已看穿了眼前这位小辈的心思。
“小尹啊,这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候奎继开门见山着道,“你这次来候爷爷家是有着什么事吗?”
“实不相瞒,晚辈确实有一事想请候爷爷帮忙。”尹恩放下手中的紫砂杯,正色地开口。
“帮忙?”候奎继不解地看着尹恩,问道,“我老头子能帮得上什么忙?”
“你让小尹接着说,别打岔。”一旁的候老夫人瞪一眼自家老伴儿,再偏头看向尹恩,开口问道。
“小尹你说,想候爷爷帮什么忙?”
“我想向候爷爷学昆曲。”尹恩极为认真地回答,态度谦逊。
此话一出,两位老人皆面面相觑,随之将目光落回尹恩的身上,异口同声着反问。
“什么?学昆曲!”
“你要学昆曲?!”
“对,我想学昆曲。”尹恩郑重地回答。
“可小尹,这昆曲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候奎继直言不讳,并不是打击眼前这位小辈。
“候爷爷,你说的我都明白。”尹恩真诚着道,句句发自肺腑,“请您放心,只要您肯教我。我一定会努力学习,学个模样出来。”
“小尹,能告诉候爷爷你为什么突然想着要学昆曲吗?”
“为了演戏。”
“是......为着出演姜彻导演的那部电影吗?”候奎继蹙了蹙眉心,眼角皱纹更深了。
“候爷爷您怎么知道?”
“可正是巧了,前阵子小慧也是来我这儿了,邀我去担任某电影的艺术指导。说的刚好就是姜彻的那部片子。”
“那候爷爷您答应了吗?”
“可不得答应了嘛。你也知道你小慧阿姨的脾气,我这是‘赶鸭子上架’,不答应都不行。”
“那.....候爷爷肯教我吗?”尹恩再次将话题给引了回来。
“小尹啊,这可是你第一次有求于我。”候奎继有些感慨,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杯中香茶。
“你若是诚心想学这昆曲,候爷爷我定会倾囊相授。”
“谢谢候爷爷!”尹恩说着连忙起身,对着候奎继老先生恭敬地作揖行礼。
“我一定虚心刻苦求学,劳请候爷爷您放心。”
“瞧这孩子,还行上礼了。”一旁的候老夫人见状,连忙上前扶起尹恩,故作责怪一句。
“赶紧起来!可不许这样!”
尹恩未来得及作声,倒是候奎继先开了口。
“没事儿。”候奎继不紧不慢着说道,“就当是拜师礼了。”
“拜师?老头子你的意思是要收小尹当徒弟?”侯老夫人诧异地看向老伴儿,确认着反问。
“不可以吗?”候奎继再次喝一口杯中香茶,悠悠然地将茶杯轻搁在石桌子上。
茶杯中的茶水已被喝去了一大半。
“当然不是,只是你都二十多年没收徒弟了,这怎地突然又想着收徒弟了。”候老夫人很是诧异。
“那自然有我的道理。”候奎继卖着关子,不直接回答。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被收徒一举,尹恩感动既意外又紧张。慌神了数十秒,尹恩连忙上前一步,替候奎继重新斟上一杯热茶。
恭敬地双手将茶杯奉上,垂下脑袋,立马改了口,“师父,您请喝茶。”
“哈哈,好!”候奎继笑得爽朗大声,双手接过尹恩双手奉上的茶。
“这杯茶,我候某受得起。”
候奎继先前收过两位入门弟子,如今都是戏曲界的佼佼者。然则近二十多年以来,候奎继是再也没收过徒。
一来自己老了,二来候奎继也没再遇到过能有资格做自个儿徒弟的人。
可对于眼前这位小辈,候奎继有一个很深的印象。
大概在二十几年前,好友带着只有七岁的孙女来家里做客,而自己刚好闲来没事在家唱着《西厢记》解闷儿。
小女孩不爱说话,天性性子沉稳,这是给候奎继留下的第一印象。偏偏,小女孩却也被自己的扮相所吸引,呆呆地望着自己一个劲儿地瞅,看得目不转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