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入座,湛榆便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
“茶凉了。”老爷子吩咐道。
崔溯看向她的姐姐,湛榆上前两步默默续茶。
恰好崔敬山睁开眼,见是她,不耐烦地将茶水泼在地上:“阿溯,你跟爷爷来。”
“是。”擦肩而过,崔溯偷偷攥了攥她的手,姐姐手心冰凉。
她暗自生悔,早知如此,就不该带姐姐过来受冷遇。不过,逃得了今天,逃不过明天,她不想和姐姐无媒苟合,就得先过了爷爷这关。
来不及说句话人就被带走,孤零零站在那,湛榆低头冥思苦。
来之前爷爷吩咐她要盛装出席,其他的什么都没说。爷爷不说,就说明此事没有问题。
那现在问题出在哪,以至于崔爷爷见了她就烦。
是这张脸吗?爷爷不止一次说过她眉眼有几分奶奶年轻时的气韵。
崔爷爷和奶奶关系应该很糟糕。
和爷爷偏偏是过命交情,所以哪怕知道孙女被女孩子觊觎,也没翻脸立刻把人轰出去。
能让她留在亭子,就意味着没把事说死,还有转圜余地。
湛榆无声浅笑,暗道:不就是当着她面泼杯茶嘛,能在老爷子这过了明路,莫说茶泼到地上,就是泼在她脸上,她也得甘心乐意受着。
想明白后,她的心踏实放回肚子。爷爷那么疼她都敢让她来,那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崔爷爷是阿溯的爷爷,不是洪水猛兽。”她反复念了三遍,自觉心境和之前大不相同。
不愧是崔氏财团的掌权人,三言两语就慑得她心神失守。
湛榆暗叹自己年轻,好在年轻会有更多成长空间。
从鲜竹园一路走到枝桂园,走了将近三十分钟,祖孙俩沉默以对。
气氛有点僵。看着这个没多少人情味的孙女,崔敬山既满意,也不满意。
满意在于她冷冰冰的样子像极了他年轻时候,有着一副铁石心肠,有内心坚持的一套理念。至于不满意的地方……
踏足枝桂园,随便捡了个石凳坐下,崔老爷子把玩着手里的核桃:“说说,人是怎么认识的?”
“网上认识的。”
“多久了?”
“五年。”
“不短了……”他意味不明地轻呵:“时间会骗人,这道理你懂吗?”
“你和她认识再久都比不上天赐姻缘,命中注定的姻缘砸下来,她能选择你,照样能选择别人。而你,穷途末路,别无选择。阿溯,身为聪明人,千万不要犯傻。”
崔溯知道这会她不能多说,哪怕要说,说出口的每一句都得点在刀刃上。
她沉吟良久:“爷爷,为什么我不能是她命中注定的姻缘?”
“因为你是女孩子呀。”
“女孩子就不能和女孩子在一起吗?”
“傻孩子,倒退个几十年,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那这样说的话,爱情又是什么呢?”崔溯眉眼沉静:“我喜欢她的心是真的,两情相悦如果都不能携手白头,几十年前,几百年前,包办婚姻的那些人他们凭什么能够安安生生幸福一生?”
“过一生和相爱有直接联系吗?阿溯,你该知道这世间并非只有爱情。居家过日子,哪怕一个人对另外一人没有男女之爱,还是能坚持和她享受生活,这就是亲情。”
“爷爷,用亲情取代爱情,这不公平。”
像是听到了好听的笑话,笑过之后,他严肃道:“小孩子才说公平。”
“是吗?”崔溯大着胆子直视爷爷眼睛:“可恰恰是单纯的小孩子不会满口谎言。因为他说的是真话,所以惹来世人嘲笑。
不公平是事实,不是有阅历的人用来教人闭嘴的理由。
两人迈入婚姻殿堂,未曾相爱便自私地用亲情取代爱情,亲情是什么?是血浓于水,是从骨血里延续来的亲厚。
爱情是什么?
是我愿意和她做一切亲密的事,我永远不会嫌弃她,会朝思梦想念着她,会见不到她心里就会发慌,身体灵魂都会为她敞开、悸.动。
没有爱情,自欺欺人假借亲情来行爱情里能行的事,爷爷,这已经不是不公平能形容的了,这是一本正经耍流氓。
恕我直言,您到现在都抱着这样的想法,是对奶奶最大的不公平。在婚姻里,她完完全全把身为女人最好的爱给了您,可您不爱她。
您当她是亲人,您占有了她全部美好,到头来却连恋人的名分都不肯给她,孙女以为,您不配来和我谈论爱情和婚姻的关系。”
“——放肆!”
崔溯径直跪下:“我爱姐姐,她是贫是贵是男是女我都爱!同样是过一生,相不相爱很重要,她爱我,我才觉得我是真实幸福活着的。”
“糊涂!你活着是为了她吗?”
“爷爷,我很清醒。我活着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活得更好我才要努力得到她的人,得到她的爱。”
崔老爷子被孙女的伶牙俐齿惊讶到:“看来你还是有备而来。阿溯,听爷爷一句劝,回头是岸。”
“爷爷,可不也有句话在说,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于我而言,回头是苦海。苦海无边,姐姐是岸。”
“离开她,你就是崔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爷爷的千亿家产都是你的!”
崔溯眉间冷意化开,笑颜天真:“爷爷,您这话像在哄骗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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