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江澜说:“打开第一页看看。”
秋佐照做,很小心地,看到扉页澜江特有的字体。
“这是,段落抄写和签名?!”
秋佐记得那次微博转发抽奖,十本《花路》,附赠作者抄写一小段落并签名,当做庆祝澜江写文十年。
知晓若干年后必定是珍藏,秋佐用四五个小号转发长评,奈何幸运之神并不眷顾她。
早些年澜江没这么火,参加抽奖的人都屈指可数,几年过去,澜江成功把百合小圈变得大众化,动辄上万转发,抽不到也很正常。
看到幸运观众晒图炫耀,尤其还是澜江手抄最撩人的那个段落,秋佐酸得两天没睡着觉,后来梦里都是澜江签售,她给秋佐手抄的场景。
而现在,秋佐日思夜想的,梦寐以求的就在面前。
黑色笔,粗细适中,字迹有些勾连,大气而流畅。
澜江抄的是文章最后一段,尽管秋佐已经在网上看照片欣赏了无数遍,敌不过这一刻真正把纸页捧在手里。
那颗心,居然离奇地悸动开来。
“这世上多的是荆棘,她赤脚走遍,挨过刀子和冷眼,身后血染成一朵朵红罂粟。
荆棘密布,找一人兜在怀里,不许她向前看那些艰苦,要叫她回过头,陪你走一辈子花路。”
秋佐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字迹。
纸很平滑。
她想,澜江写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姿势伏在案上呢?
连着签完十本书,她写到这里时又是什么心情呢?
韦江澜看着姑娘激动的样子,重新回答她方才“你怎么会有这本书”的问题。
韦江澜颇违心地说:“是微博抽奖,我抽到的。”
事实上,那次抽奖有一个幸运者没有来后台认领,最后只送出去九本。这样韦江澜就相当于多签了一本,得了应允,她便拿回家收藏。
以为会永远待在书柜落灰,如今还能派上点用场。
小姑娘开心得像朵花。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韦江澜礼貌地说。
秋佐突然冲过来,结结实实给了韦江澜一个熊抱。
女孩柔软的身体紧贴着她的。
韦江澜没有过什么抱人的经验,唯一能联想的就是她小外甥刚出生,她姐姐让她抱抱。
软的,很舒服。
韦江澜有些别扭,没回应,但也头一次没好意思推开。
“谢谢你喜欢她,也谢谢你给我书,这本书和签名我真的想要很久了!”
女孩儿放开韦江澜,退后两步,眼神浸润着水汽,一脸赤诚地望着她。
“你喜欢就好。”韦江澜说。
“我相信澜江肯定会回来的!”秋佐语气里多了几分坚定,“姐妹,我们一起等她回来哦!”
韦江澜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发觉女孩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房门里。
她突然感觉闷得喘不过气。
转身回房间,灰色的英国短毛胖猫趴在鞋柜边睡着了,听见主人回来,睁眼瞧了她几眼又继续睡。
这死猫。
韦江澜气笑了。
然而这笑短暂,敌不过四面八方涌来的阴郁,如同齑粉吹散一样很快消失。
韦江澜没开灯,等眼睛适应黑暗,她走到卧室换了件睡衣。
扣子扣了一半,小片春光泄出来。
只有她一人的房间太过安静,以至于无人赏识。
韦江澜也不需要谁来赏识。
她靠近深夜寂寥的窗,全推开,让风口更大了些。
夜风微凉,很舒服。
窗沿还放着早晨她抽了一半的烟,打火机和烟灰缸以十分危险又巧妙的姿态卡在栏杆和大理石板间,里面有凉透了的一小摊烟灰。
几个小时之前,韦江澜刚打算抽根烟结束掉这一晚,她家门忽然被敲响了,是个姑娘,说是秋佐的朋友,邀请她去小party嗨。
韦江澜素来不去这种场合,这次鬼使神差地,居然答应了。
或许是那一夜,自己终究因为声名狼藉而崩溃痛哭,姑娘把自己带回家,重复着用语言洗涤澜江二字蒙上的污点。
可是,洗不掉了罢。
她抽出一根烟夹在指尖,右手大拇指在打火机的小轮.盘处,压着凹槽滑下去。
蹭的一声,一小簇火苗窜动着,点燃了烟,也短暂照亮了四周。
客厅钟表声滴滴答答,十年如一日。
那是她写文的第一笔稿费买的,以警醒自己不忘创作。
如今呢?
韦江澜吸了口,烟燃烧得更快。
她吐出一圈白烟,顺着风又不知道飘进谁家窗口去。
她有很轻的烟瘾,就像她对果酒,难过了或者想要消遣才会想起来,其他时候都是可有可无的。
数不清有多少次,看着对门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韦江澜快脱口而出澜江不是抄袭,而是被所谓的好友坑了。
可是她现在手上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不能承认或是澄清,不敢外传留下丝毫把柄。打官司的事情也还没有着落,只能静观其变,等待机会。
盛名,华筵,还有那条布满荆棘的花路。
韦江澜不是故事里的人,没有金手指,也无法预知未来。
这路,她已经不想走了。
窗外,是朦胧缥缈的万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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