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 稀里糊涂, 又或者明明白白打了起来。
卫家军精锐之师, 长安却有高厚城墙做倚仗, 原本打起来也该是势均力敌的——古来都城被围之事虽然不多, 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往往是城中人据城死守, 等着皇帝传令四方勤王。只是如今这局面却微妙,不提延康帝尸骨未寒,襄王得位不正且匆忙,卫家军本也是以勤王名义出现在这里的。
不过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 对于卫家军来说事情倒是简单。当兵的总是习惯听令,这时候不管对面站着的是谁,他们只管听从主帅之命便是。
攻城战只打了三天,而且过程并不激烈,对于卫家军来说仿佛还在试探。
这或许给了城中人一个错觉,觉得这场战事还会持续很久。可就在襄王与他信赖的臣属商量着要不要发勤王诏书的当口,这场还处于试探阶段的战争却是戛然而止了。
第三日的半夜里,随着一阵“轰隆”巨响,长安城的城门被打开了。紧接着早有准备的卫家军一拥而入,趁着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之前,长安的西城门便被拿下了。然后军队入城,接手四门,进逼皇宫,一切顺利得仿佛被演练过无数遍。
期间卫家军秋毫无犯,又是夜里入的城,以至于翌日长安城中还是一片平和模样。绝大多数的百姓都没有意识到,刚刚开始的战事已经结束了,这一夜长安城中又经历了一场政变。
路以卿是最后一批入城的,当她穿着盔甲骑着骏马踏入长安时,长安城中的百姓看见她也没露出丝毫异色——说起来这两天正在打仗,所以无论是夜里军队匆匆跑过的整齐脚步声,还是穿着盔甲骑马往来的将士似乎都是理所应当存在的,已不需要大惊小怪。
长安城里平静得有些过分,路以卿虽然生不出什么重归故里的感慨,心下却颇不平静。大概受此影响,她对身边的同僚道:“本以为长安会有一场苦战,谁知竟就这般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同僚们欣喜之余,也跟她一样心情复杂,闻言便道:“确是如此,真想不到这般容易。”
于是路以卿又问:“昨夜长安城门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开的?”
这个问题不算机密,但路以卿身边品级不高的同僚们显然是不知道的,他们顶多猜测两句:“之前守着长安的除了骁骑营就是原本的长安驻军,左不过这两边有人弃暗投明,投靠了咱们。不然还能是襄王自己养的那些私兵背叛了他?”
这话没毛病,可说了也跟没说一样,路以卿后来还是从卫景荣那里得到的答案。
答案也很简单,卫景荣一脸不在意的说道:“骁骑营的统领萧赫原是我父亲的弟子。他向来尊师重道,这时候帮个小忙也不算什么。”
路以卿听到这话简直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好半晌才道:“尊师重道也不是这样的吧?不是,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既然知道萧赫是大将军的弟子,襄王脑子被门夹了,居然还敢用骁骑营守城?话说萧赫既然能配合开城门,他本人应该也没被除职拿下吧?”
卫景荣听完也忍不住笑,又摆摆手:“哪里是如此。只是我与你说了萧赫身份,旁人并不知他是父亲弟子。早些年萧赫也曾去边关历练过,不过却是改换身份去的,是以旁人并不知这一重。”
路以卿听完这才松了口气,总算不用为襄王的智商担忧了,他就是倒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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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军这一路走来很是顺利,在旁人看来攻入长安的整个过程,简直是容易得过头了。
然而身处局中的路以卿却看得分明,卫家军之所以能将这条路走得如此顺利,其实全赖卫大将军早有筹谋。从他准备的圣旨虎符,再到骗开的那些城池布置,乃至于如今说攻破长安就攻破长安,压根不给对手挣扎反抗的机会,这些都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至少路以卿扪心自问,她做不到,赚再多的钱也难做到这些——这其中的人脉与经营,都不是她一个小小商人能拥有的,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卫大将军也真没他表现得那般中正。
不过事到如今,卫大将军这个主事人自然还是越精明强干越好,否则长安的残局实在不好收拾。
路以卿摇摇头,不再想这许多。而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口,长安城中皇权的最后一道屏障,皇宫也被卫家军攻破了。可惜她当时并不在场,也没能看到襄王惊慌狼狈的模样。
讲真,路以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挺冷静的,并没有太多大仇得报或者幸灾乐祸的情绪。反倒是过来与她说这些的卫景荣,说起襄王当时不可置信的惊慌模样,语气中满满都是嘲讽与解气——想当年克扣卫家军粮饷的风气,可就是从襄王党开始的,少将军可记仇了。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长安的局势转而被卫家军控制在手里,卫大将军便又召集了军中要紧人物一起议事。这回路以卿也到场了,并没有人将她排斥在外。
卫大将军依旧坐在主位上,轻描淡写的将眼下局面说了说:“我等本是奉旨勤王而来,可惜奸佞凶狠,早将陛下谋害。如今那奸佞已被拿下,伏诛也是早晚,可我等的去路却成了问题。”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道:“陛下没了,没人会与我们褒奖,甚至如今整个梁国都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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