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里果然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她洗漱好,订好闹铃躺下时也才十点二十。
她刚拿冷水洗的脸,意外地把瞌睡全洗走了,这会儿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夜风丝丝缕缕地吹进来,带着夏日雨后的清凉和尘土气。看来外面又下过雨了。
下雨的时候她应该正和宋寒改曲子。想到这,那段改了好几遍的旋律又在脑子里响起来,伴着宋寒的那个问题,不停在放空的脑子里转圈圈。
乐队这个词,并不是第一天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三年前她组过乐队,虽然最终也没有坚持多久,可也算是花费了心思也获得了回报。
只是那个临时乐队达到的巅峰,成了她十几年人生里最大的低谷。
她和老妈大吵一架,而老妈到现在都不一定知道她当初到底为什么发脾气。
两年前的夏天。
他们的乐队在歌唱比赛上拿了冠军,兴冲冲跑回家,看到常年泡在实验室的父母居然回来了,满心欢喜地以为是父母知道了消息回来给自己庆祝的,推门却看见一群哥哥的朋友们在给他开party,庆祝景轩终于正式入职心仪已久的公司。
父母站在哥哥旁边,笑着招呼她,高兴地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想让她帮景轩切蛋糕。
她当时只觉得一颗心从云端直线下降,落到地面的时候砸的浑身血液冰凉。
那是她第一次试着彻底掩藏自己的情绪,笑着走上前给哥哥一个拥抱,就着他的手切了蛋糕,一点也没有搞砸那个欢乐的入职party。
也是那一天,她开始怀疑自己,产生了换一个方式证明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她和老妈因为一点小事吵了起来,不可开交,本来就性格要强的戚教授为女儿那段时间突如其来的叛逆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不再压抑着怒气,质问她为什么他们给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她还不满足,问她到底想要怎样。
她提出了回国。
老爸和她谈,景轩和她谈,她却只说自己受够了不想再待在这儿,只字不提比赛的事情。
乐队解散,吉他被封存,Sifan变成景神,所有棱角都被她一一掩藏。视音乐为命的那段日子就那么淡化在接踵而至的课业里,她拿学习麻痹自己,两年弹指一挥间,流的汗受的罪,让她的指尖逐渐适应了笔头的质感。
而不久前的那次风波,把她密不透风的围墙打出了一个豁口。重新拿起吉他,本来只是一次小小的放肆,最后却发现根本不能控制,骨子里的热爱让她忍不住一次次拨动琴弦。
骨子里的热爱。
手指在微凉的夜风里有节奏地敲打着被面,她没盖被子,被吹得打了个哆嗦后才认命地钻进了被窝。
冷了,可不就要盖被子吗?管它现在是冬还是夏呢。
第二天早上,闹铃准时响起,景繁迷迷糊糊坐起来,睁眼看见陌生的房间晃了一下神,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飞快洗漱好打开门时,就看见门口站着的宋寒。
“起啦?”宋寒收回正打算敲门的右手,揣进兜里,她是来叫景繁起床的,没想到她已经起来了。
“嗯,我要上学的。”
宋寒错开身,让她过去,转身时扫了眼她背后的书包,“我送你。”
“嗯?”景繁回头看她,见她手上确实拿着车钥匙,笑了一下,“不用,我坐公交就行。”
“公交慢,贝小池每次坐公交都迟到。”说着就朝厨房走去,出来时拿着端着两碗粥和一个装着鸡蛋的盘子,“来得及,先吃早饭。”
熟稔的语气让景繁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家人的错觉。可其实从前在家时,也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爸妈不在家,在家也很少有一起吃早饭的机会,哥哥不忙的时候会赖床,忙的时候连面都见不到。
宋寒都开始吃了,景繁还没动静,她抬头去看,却看见那丫头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方向。
“怎么了?”有点儿不对劲啊。
景繁这才清醒过来,慢慢往过走,“哦……没事。”
宋寒却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父母常年不在家的孩子,这么点儿小事就被戳到了,怎么这么招人心疼呢。
宋寒照例只送到咖啡厅附近,没再往前开,景繁道谢下了车,临走前被宋寒叫住。
“手机给我。”
景繁把手机递过去,看着宋寒存了自己的电话,又加了微信,然后又把手机递过来。
“下次来之前打声招呼,我让谈忱给你加餐。”
景繁可真有些受宠若惊了,“忱哥……不是挺忙的吗?”
宋寒无所谓地摆摆手,“他不忙。”
“哦……”不过她转瞬就露出了笑容,“那谢谢宋老板了。”
“行了,”宋寒示意她快去学校,“我说的事情别忘了考虑。”
“嗯。”她笑得灿烂,转身跑进金色晨光里,蓝色校服掀起一阵风。
宋寒看着景繁的背影笑了笑,启动车子往回走。今儿起的太早了,得回去好好补一觉。
景繁进教室时同学们自发的晨读已经开始了,一个个脸色都非常不好,估计成绩出来之前这几天,都是这个状态。
贺乘倒是没太被考试影响,但眼下两片乌青很是显眼。
“昨晚又熬夜?”景繁放下书包问他。
“何止啊,几乎没睡。”最近家里事多,他被他大哥无情地压榨,不仅心累还身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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