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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故意扭开话题道:“其实安儿都懂。”
    穆天音愣了一下,哑然失笑:“你懂什么了?”
    白安安垂着又浓又密的睫毛,阴影落在眼睑上,遮住眸中情绪:“因为在翠烟姐姐心里,温公子是重要的人。”
    “所以,她才愿意为了温公子委屈自己。”
    “安儿也是的,桃子,翠烟姐姐,还有娘都很重要。”她说罢,忽然垂头丧气,沮丧道,“可是她们,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安儿觉得自己,仿佛离她们越来越远了。”她缩成一团,小手抚住自己胸口,脸上尽是迷茫。
    那副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小表情,多提多可怜了。
    她把那些人放在第一位,可是那些人,却不是如此。
    穆天音轻叹一声,她说再多,小小女童都不会明白,于是只是沉默以对。
    两人相对无言。
    白安安沉默片刻,忽然抬起脸来,偷偷瞧穆天音一眼,然后小小声道:“其实仙女姐姐也是,对安儿也很重要!”
    她牵住穆天音的手,小小的手掌还没有对方一半大,指头短短的,十分可爱。
    她小小的手紧紧拽住穆天音的,认真盯着她,仿佛说着什么誓言:“安儿也愿意像翠烟姐姐对温公子那样,即使自己受委屈,也不要紧!”
    穆天音定定看她一会儿,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日子如流水般滑了过去,转眼之间,白安安的身量拔高了许多。
    她十三岁了,虽然身材依然干瘦,那副精致的容颜,确是再也遮掩不住。
    豆蔻年华,再过两年,便是及笄的年岁。
    白安走到便宜娘亲房外,听到院主的声音。
    不用偷听,就知道这两人聊天的内容。
    她百无聊赖地玩着腰上坠着的穗子,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白色流苏。
    门吱呀一声开了,院主看到她站在门口,诧异地挑了挑眉。
    白安安怯生生朝她行了一礼,耳中听到便宜娘亲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
    “是安儿吗?快过来……”
    白安安再次对院主福了福身子,在对方颔首后,才缓缓迈步走进房内。
    寝屋内家具很少,只有一张圆桌配几张矮凳,还有一张红木床。
    白安安走到床边,眼神顺着落在红色幔帐上。
    大红的幔帐上绣着鸳鸯戏水图,红木床上罩着这红色幔帐,看着像是婚房。但是因为是暗红色的,瞧着又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便宜娘亲躺在床上,形销骨立,红色幔帐罩在她的头顶,也掩饰不住那一脸的死气。
    她病了,病得很重。
    白安安眼泪汪汪地趴在她的床边,伤心欲绝望着她:“娘,你的病一定能好的。”
    烟花女子得的病,大多难以启齿。
    近来,愿意替她们看病的大夫回乡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便宜娘亲嘴角一扯,冷笑一声:“你不用安慰我,我还剩多少日子,我自己清楚。”
    她收回眼神,木然盯着床帐,仿佛透过那床帐,看到不知名的远处:“若是当初没有贪玩,没有求爹带我去看灯会,没有遇见他,该多好呀……”
    她说着,木然的眼神突然现出一丝神采:“安儿,等我死了,你就带着我的骨灰,去鄞州杏花村,找孟夫子。就说……就说元儿不孝,不能在他跟前尽孝。”
    白安安知道便宜娘亲这是在交代遗言,顿时哭成一个泪人。
    便宜娘亲说完,骨瘦如柴的手指紧紧拽住她的手腕,仿佛回光返照:“答应我!”
    白安安来不及抹脸上的眼泪,慌忙点头。
    对方手一松,手指骤然落下。她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盯着床幔,一脸的暮气沉沉。
    白安安抹了抹眼泪,出门给便宜娘亲熬药。
    之前那个大夫开的药还没有喝完,她一边煮药,一边想着,便宜娘亲时日无多,大概得等她便宜爹出场了。
    不过几日,便宜娘亲便死了。
    烟花女子,本就无根之人,死就死了,院主也不会想着给她好好安葬。
    到底母女一场,白安安亲自拿着一卷草席,替她葬了。
    她仿佛失了魂一般,双眼木然盯着墓碑,茫然无措跪在墓前,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天应景地下起雨,微微细雨,落在白安安单薄的身体上,冷气从领口灌进来,冻得她立刻打了一个喷嚏。
    穆天音出现在她身边,淡淡道:“起来吧。”
    白安安扒住穆天音的手臂,缓缓站起身。
    她视线还是盯着墓碑,轻声喃喃道:“仙女姐姐,这下,安儿就只剩下你了。”
    “大家都离安儿而去,安儿只剩仙女姐姐了。”她重复着,眼神从墓碑掠过,转到穆天音的脸上。
    她依然是那副普通的面貌,可是白安安却可以透过她这副脸,看到她真实的模样。
    她的眸子是淡淡的茶色,仿佛剔透的琉璃,微光照过来,光芒璀璨。
    她想,若让这副眸子里,印入她的身影,那一定是很美妙的体验。
    穆天音望着她,眼中有淡淡的怜惜,但更多的,却是无悲无喜的情绪。
    她视线落在白安安的脸上,忽然神色一凛,侧头一望,便看见一个罩着黑袍的高大身影。
    对方仿佛没有看到她,脚步不疾不徐往这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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