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天开始,黛莉结束了她无忧无虑的童年,开始被教导成为真正的王族公主。
那是一场噩梦,藏在她内心深处的噩梦,一场被她刻意忘记的噩梦,自那以后黛莉就再也不能一人独自面对黑暗,对她来说,眼前的黑暗就是一种预告,天亮了以后她就会失去那些她所珍视的,太阳不仅没有升起来,还带走了她的温暖。
柏霓的房间就在黛莉隔壁,说是隔壁其实两个房间是套间,房间里有扇暗门是可以直通的,现在的黛莉行动不便,柏霓就怕她临时有事,担心她找不到人,所以夜里睡觉的时候也比较警醒,然后就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儿动静。
几乎是下意识的,柏霓就要推门而入,手伸出去的瞬间,她就听出来是那女孩儿在哭,声音很低,断断续续的抽泣像是受了伤的小动物在呜咽,柏霓能听出来明显压抑的感觉,伸出去的手就变成了拳头,紧紧握住,想一拳砸在墙上,又怕惊扰了屋里的人,只能愤愤地放下来,然后烦躁地靠在门上,眉头紧锁。
黛莉在她面前一直都表现得特别乐观积极,还会笑着宽慰柏霓,负责调解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柏霓知道她可能是藏起了心中的难过,但是没想到她会躲起来哭成这个样子。
是受伤的小兽,只能自己舔舐伤口,她想去帮忙的。
可进去就能帮到黛莉吗?
柏霓不确定。黛莉不愿意让她看见狼狈的那一面,就算是哭也是躲着她哭,黛莉有属于她的骄傲,她不该这个时候进去拆穿她的脆弱和无助,应该给黛莉留下空间来处理,可心口犹如撕裂般的痛疼,她又怎么可能忍得住?
推开门进去,柏霓借着月色就看见床上的人缩成团,抽泣声戛然而止,黛莉明显带着警惕的声音:“谁?”沙哑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儿茫然无措,握住被子的手下意识就攥紧。
“是我。”柏霓应了一声以后,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她不会安慰人,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黛莉,甚至可以说一直都是黛莉在有意无意的安慰着她,不让她内疚,不让她过于责怪自己,这个女孩儿给予了她最大的善意来让柏霓放过自己。
可她却不知道,她每说的一句话,脸上的每一个笑容,每一次的善意,都变成了沉重的枷锁,将柏霓困在其中,再难翻身!
柏霓走过来,让黛莉可以靠在她身上,然后伸手帮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珠:“我可以陪着你吗?”
“好呀。”黛莉主动往里面挪了挪:“你可以睡在这儿,刚才我做噩梦了,是不是吵醒你了?”
“我是说,我以后都陪在你身边,可以吗?”
“疼。”
柏霓忙松开了握着黛莉的手:“对不起。”
“没关系。”黛莉抽出自己的手,轻轻摸到了柏霓的脸上,从侧脸开始,一点点的摸索着,指尖游走在鼻子眼睛眉毛,最后落在唇上,再次按住了柏霓的唇:“我说了没关系,接受了你的歉意,柏霓,你道了歉我也接受了,这是意外,你不用这样。”
“把我送到诺米星之后,你的任务就完成了。”黛莉放下了自己的手:“我与你的纠葛也只到此为止,你明白吗?”
“若我执意呢?”不管黛莉说了什么,柏霓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又问了一遍。
“陪在我身边?”黛莉笑了一下:“做我的骑士吗?”
“嗯!”柏霓答得干脆利落:“愿为殿下护卫。”
“可我不需要呀。”
公主身边该有一个骑士的,但是她从来都不想做公主,又怎么会需要一个骑士?更别说这个骑士还是抱着歉疚的心理。
她要,也只要柏霓这个人,而不是一个护卫!
一句不需要让柏霓无话可说,气氛有些低迷,她是真的想为黛莉做点儿什么,可现在看来好像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黛莉不需要她哄,不需要她安慰,就算是自己躲着哭,在见到她以后,也立刻就藏起了眼泪,连那一点点的难过都不愿意表露在柏霓面前。
她还能做什么?
“你、真的想留在我身边?”黛莉眼前是一片漆黑,正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才能更清楚的感觉到柏霓身上明显低落的情绪,她轻轻握住了柏霓的手,语气轻又柔:“可我很麻烦,不听话,又娇气还一身的坏毛病很难伺候的,动不动就凶人,王宫里那些侍女都很怕我,我动不动就罚她们。”
“怎么罚的?”听着黛莉轻柔的语气,柏霓顺手把她散落下来的发丝绕到耳后:“我还没有见你凶过,怎么凶的?”
黛莉顿时就觉得没意思了,噘着嘴:“帮我倒杯水可以吗?给你自己也倒一杯,你好好想想,我真的很麻烦,你要留在我身边,就不能烦我,也不能凶我,必须要有耐心,还得我随叫随到,我会吩咐你做很多事情,你也不能讲条件,必须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不能违抗我的命令,不能……”
“遵命,殿下。”柏霓也不等她说完,握住黛莉的手背轻吻了一下:“随时为您效劳。”
这是一个古礼,礼仪课上的时候老师有讲过,是尊重服从的意思,柏霓做得并不标准,甚至还有一点儿草率,却让黛莉直接失去了所有的语言,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恍惚中想起来,这个动作还有一个隐含的意思,是怜爱。
带着几分慌乱抽回来自己的手:“你快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