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压抑地像是一座山,压在花芊身上。
一连问了两次,花芊在见到尸体后,对自己的怀疑如发了芽的树,越长越茂盛,快要将她身上所有光影都遮住的时候。别凝道:“你知道为什么金翅幻羽蛾有一个不成文的传言吗?你们蛾族本就不是什么傻子,你也不是。”银川头一次觉得对别凝这贱人,说话特别凶。她上前拉住怒火冲天的人,“好好说话不会啊?!”
别凝掰开她的手,逼近花芊一步:“蛾族不入红尘,是因为金翅幻羽蛾一族有毒!而你,在看到尸体以后也是茅塞顿开吧?身怀剧毒的你与身为凡人的行落春宵一度,一晌贪欢,你觉得他能活过翌日清晨?”
美人儿快要被逼哭了一般,死咬着下嘴唇,猛地来回摇头:“你骗人,你骗人!怎么会?!金翅幻羽蛾只有磷粉才是有毒!我们只是……只是……他怎么可能中毒!”虽说自己也是不可置信,但怀疑的巨树还是将自己掩没,头上再无半点光亮。
说到磷粉,银川脑中顿时乍现了萌牙那满脸疙瘩的模样,越是想到满身疙瘩的大蒜精,她就越是毛骨悚然。再回想花芊之前于牢中所说,除了花芊本身带毒害得行落死去,她一时还真想不到,别的结果。
说到底,她还是心软了,不像跟心如冷铁的别凝一样,站在旁人的角度去指责花芊。花芊只是为了心上人,她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行落身死,只是意外。
“磷粉有毒,金翅幻羽蛾体内也有毒,你与他行房事,毒素通过那事进入对方身体。你觉得你赖的掉?你根本难辞其咎。”别凝掷地有声,“你觉不觉得你自私?为了自己一时欢愉,活活毒死了自己的心上人?”
短短几句话就将人激怒了,“啊!”花芊嘶声裂肺地咆哮道,“你知道什么?!你不过是一个无情无欲的仙!你知道什么?!”
她双眼溢红,狂狷疯狂,“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喜欢他,喜欢了三年!我无时无刻,每分每秒都在回想三年前那一笑。就像刻在我心口一样,怎么忘也忘不了。我为了他多次出逃金翅幻羽蛾一族,我多次被罚,可是我还是想他,想见他,想跟他厮守。”原本咆哮的声音,渐渐地弱了几分,缓慢地低泣声在寂静的周遭传开,但仍旧反驳,“你真的不知道……你不知道!”
银川刚要踱步上前规劝,就被别凝拦住了,她下意识凶道:“别拦着我!”
这次,她敢肯定别凝这小贱人就是会变脸,不然原本还冷若冰霜,不屑一顾的模样,怎么在她一转身就如流云消失的无影无踪?
别凝像是一堵墙挡在她面前,将她与花芊隔成两个世间。不论她回以什么样的瞪眼,对方都站如松柏,既不让,也不退。
“她想知道的真相已经知道了。”别凝突然钳上了她的手,修长的手虽用力不大,在银川看来这就如一副镣铐,将自己锁在对方身边。别凝一板一眼地直视她,“你需要下魔界。尽快。”
下魔界,然后放任花芊一人在此吗?你这个小贱人做事没头没尾,不地道!银川心道。她将被攥住的手,提到别凝眼前,轻轻晃了两下,“女女有别,别让我恶心你。”闻声,别凝不知怀着什么心情,倏地将手松开。
仿佛重获自由的银川,撞开拦路的别凝,过去安慰花芊。现在面前的小蛾子明显还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银川仔细想开也知别凝说出的真相是真的。花芊在她记忆中,不过十几岁,阅历少不说,整日待在金翅幻羽蛾一族的石洞中能接触到什么?
“花芊,我信你。”银川抹着对方红肿眼角下的泪,“我信你喜欢他,你不自私。在你身怀剧毒的情况下,你心悦一个人,你没有错。错的是你所在的种族,它不适合凡人。”
“可是……”花芊哽咽道,“行郎死了……”
银川点是对方的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无能为力,这是命数,你与行落有缘,所以你与他相遇,你与他一夜风流,也是你自己得来的缘。可你不能胜天。”花芊脸上的泪水一个劲儿地流,银川擦了一会难免有些烦,她不太喜别人哭。
“行落如此,也是他的命。跟我回不周山吧。”
“留我在这儿陪陪他吧。”花芊哽咽了几声后,就地趴在行落身上,落泪无声,双眼无神,一片死灰,“银川仙子有事先回吧,等我陪了行郎最后一程,我自会回不周山。”
得了准话,别凝二话不说地拉着银川就往外走。她被拽的踉跄,不由得心生不满,又因着花芊的事,心情更是坏的不行,若是天庭众仙,现在早就避而远之,哪里会像别凝这样,还往人面前蹭。
银川甩开对方的手,磨磨牙:“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发现你真的……让我无言以对。贱啊?”
她气势汹汹地吼了一句后,不理会猛然停住脚步的人,向着不周山的方向掠去,逐渐消失在别凝视线中。
断断续续地哽咽声仍旧充斥在别凝的耳际,“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自作孽不可活。剩下的六个字,在她身影消失在对方灰败眼前后,还一直闷在口中。
花芊并不是一个心肠冷硬之人,别凝亦不是。所以她没出口,她是仙,她无需顾及对方的情绪,不管是妖魔鬼怪,只要害人,都难逃天罚。这是几千年前的规矩了,一直沿袭至今,但压根没什么作用。天界已经无人问津了,她又何必多生事端?最后几个字不出口,只想让对方别再悲上加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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