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转过头,看到的是庭院里拦腰断裂的大树和破碎的大石。
伤痕,每一个都是这古老府邸的伤痕。
但也仿佛感觉得到当时那你死我活的紧迫气氛。
但是不管如何去回想,如何去挖掘那一晚的感受,那一晚与安慕的战斗,一切都已经翻篇而过。已经过去的战斗绝对不可能再像是还在继续一样。
自己真是不知珍惜。
她如此想到。
与大姐之间认真的一场对决,一场关乎一切的大战。那不应该是自己从小,多少人都在期望的事物吗?
为什么在当时,却完全没有珍惜那场战斗呢?
属下也来到庭院,准备将她叫走。
她知道她们要说什么,但是没有应答,属下也知道此时的安希澈并不想要别人开口说话打扰她,所以也没有开口。
最珍贵的交手,最亲切的一次接触。却在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随着那些不够稳重的举动和攻击,那些不是自己最好的招式与计谋一起,成为了过往。无法再补救,无法再补偿。
只有在过去后才知道。当时以为自己是要救走上弯路的安慕,如今却知道安慕那一晚就是在与自己告别,并认真地与自己交手。
她知道,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安慕已经离开了所有人。
“我再也不战斗了。”
她如此说着,转身离开了花园。
冷清的单宁府,冷清的李府,孤零零的朝尚阁。
虽是半夜,城中只有零零散散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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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莲川驻扎的第四天,一支精良的安族骑兵便出现在这里。她们都轻装而来,为首之人也是一位安族大将。
卓娜提亚给了很高规格的接待,她亲自,也带着我出营迎接了她们。但安族人比较冷淡,不太愿意进军营。
“在下安隐,接过女王陛下的手信,从沙漠外驻地赶来,收安慕将军回艾利马安息。”她的态度与我曾见识过的一些安族人又不太一样。含蓄而有礼,并没有那种歃血吃人一般的煞气。
不过从面相上看的话,她似乎与我算是熟人才对?
在大棺被载马车上拉出来,交给安隐将军之后,大致的事情全部都做完之后我便开口问了。
“您是”“将军”
结果是我和安隐将军不约而同地开口了,她像是受惊一样不再说话,我也是如此。
之后她朝我似笑的致意,让我先说。
“安隐将军,阁下是不是……我是说,安希澈是将军的女儿吗?”我问道。
“没错,阁下就是李凝笙姑娘吧?”她问道,我也点点头。“她在写给我的书信里常提到您,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承蒙您的关照了”她说道,对我点头致意。我知道安族大将如此有礼意味着什么,所以赶紧恭恭敬敬回礼。
“哪里,安希澈对我也有救命之恩。”
“这回是身有任务,否则的话,如果再有任何事的话,请尽管开口,安隐不求回报,肯定会帮忙的。”
“哪里,安隐将军自己的任务要紧。”
安隐的态度令我惶恐,我甚至很久除了我二哥以外没见过这么有礼这么客气的人了。我突然觉得安希澈的变化并不是太唐突的变化,她或许就是找到了良师,也找到了很像自己母亲的一种自己原本的心性。
“安慕将军的事,也很感谢陛下写信了。安慕将军与我是故交,我很高兴能够在她牺牲战场之后,接回她的遗体。”
“这是安族人——啊”我本来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下意识一问又觉得没礼貌赶紧打住。
“是的,接回遗体是安族人最高礼仪了,是谁接回非常重要,是会写在墓志铭上的。”安隐对此一点都不在意,只是简简单单地解了我的疑惑。“是啊,故交啊……”她突然小声感叹了一下,那一瞬间那清灵的样子散去不少,反而变得忧愁了起来。那其中到底有多少遗憾与故事呢?安希澈当年在地牢也虽然也只是哭诉了一句,我却能明白有多少分量。
“有始有终了。谢谢两位,安隐告辞。”
拉着棺材,安族骑兵们又朝着西方而去。但没走远,安隐突然又回首来到了我们面前。
“在下再告知一句,如果陛下打算去莲华城的话,最好小心为上。”
“为什么?”卓娜提亚问道。
“莲华城已经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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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之上,禄王下了马,将缰绳递给卫兵,看着远方荒凉的草原。而李卫驿紧随其后,下马并肩而站。
“你父李兴李世旭,与我故交。却今才见少将军,我失格也。”禄王道。
“与家父故交,则为长辈,何出此言。”李卫驿道,“王爷今到我军营,令我受宠若惊,足慰家父在天之灵”
“世事无常啊,想当年,洪宁朝时,我与你父世旭常说天下大势,说之彻夜,尚不尽兴。”禄王面露哀痛之色,“遥想当年,世旭问我,今中原贼势久盛,若天下动乱再起,当匡扶宇宙,何以济乎?我答曰,我据莲华,外兼安虏、月者、白山、剥蚮,任天下华夷之勇,庶可以济乎,足下意欲如何?世旭曰,我当入朝廷,局庙堂之高位,扶吕室,清君侧,广任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也。雄心壮志当年,今却天人两隔,物是人非,壮志难酬,使我不能不心肠崩断!想我自立为帝,自以可继大统,实非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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