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 小厮提灯从后门方向过来,身后正是王管事等候的倚云刀客廖刀。廖刀是翁大小姐新聘的客卿, 为人甚是骄横跋扈。
廖刀伸手一指:“这只。”
王管事谄笑:“廖大侠好眼光, 这只一看就精神,铜钱儿肯定喜欢。”
廖刀理也不理, 微微一扬下巴,小厮开笼抓了锦鸡, 用草绳绑住口爪翅膀塞进小木箱。王掌柜目送两人离开,抬手摸了一把汗珠。
小厮提灯笼在前, 到了后门将小木箱奉给廖刀。秦孤桐站在对街屋角,见廖刀抓起小木箱离开,抬步跟了上去。
暮色沉沉, 路上无人。
秦孤桐不知廖刀武功深浅,不敢跟的太近。岂料转了一个拐角,眼前巷中竟然空空无人。秦孤桐暗道不会跟丢, 连忙伸手扶刀举目观望,但见屋檐上一个人影正是廖刀。
秦孤桐本以为他已经发现自己, 可廖刀踩着屋瓦继续向前, 显然不曾察觉秦孤桐跟踪。
不知这廖刀为何放着好好的路不走, 突然纵身跃上屋顶。不过他在屋顶行走,朗月之下,数里之外可见。秦孤桐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心中暗暗发笑。
皆因这廖刀轻功太烂,踩得屋顶瓦片“呵嗒哗啦”乱响。屋里睡觉的人闻声惊醒,有当时闹耗子的,有以为进贼的,还有当鬼怪作祟的。
廖刀一路走过,身后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秦孤桐见他落入一方小院,紧接着传来人声兽叫,知道此间就是翁小姐今日夜宿之处。她借廖刀归来引走众人注意力想翻墙而入,却见屋脊上赫然坐着两人,手持劲弩一动不动。
秦孤桐当机立断,绕到小院旁边一户人家,纵身跃上屋顶小心趴好。她凝目细细打量对面小院,不由有些踟蹰。
小院不大,主屋靠后,左边两间厢房。进门左右两个刀客,院中四角站着守卫,两间房顶共计四名弓弩手。至于看不见的地方有没有人,秦孤桐也摸不准。
她心中琢磨:闹起来动静太大,若是被人认出来传出去,我是无所谓,可难免牵扯旁人。需得想个法子潜进主屋。
秦孤桐心中思量,突然瞧见这户人家养了一只狗。约么三四个月大,蜷着尾巴趴在院角柴堆上睡得正香。
秦孤桐抬手一撑瓦片,人如一片落叶从屋顶飘下,从柴堆上空掠过,翻了个身落在院中。她抬起左手,提着小狗后颈晃了晃。
小狗儿垂着四肢软软的爪子,睁着湿漉漉的黑眼睛,温软无害的看着秦孤桐。秦孤桐摸摸下巴,问:“你怎么不叫?”
“汪呜。”
静谧夜色中,忽地响起一声犬吠,奶声奶气,绵软无力,毫无威胁。
秦孤桐看着狗崽,狗崽也看着她,一人一犬相顾无言。
“唉。”秦孤桐叹了口气,清清嗓子。
“——汪汪汪!”
一声犬吠乍破静夜,片刻之后,应犬如云,狗叫沸腾。大小狗子仰头对月长啸,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汪!汪汪汪!”
“嗷呜!汪汪汪!”
“汪呜!汪汪!”
狗叫嘈杂,屋顶弩手四下打量。忽见一个黑影窜出,快如疾风闪过,众人直接眼前一黑,根本没有看清。
秦孤桐后背紧贴围墙,听见上方有踩踏瓦片的轻微声响,是坐在屋脊上的弩手起身走动。她侧耳凝听,见声音渐轻,知道是他走到前面去了。
秦孤桐提气一跃,身体团起翻过围墙,落地之时身体舒展平躺在地面上。这是主屋与围墙之间的一段空隙,不过三尺宽,全笼罩在阴影之中。
“铜钱儿?”
“不是吧。”
“错不得了,定是让那些狗叫勾的。”
“哎,你们那边看看。”
“真没有,你是不是眼花了?'
弩手们声音太轻,秦孤桐只听出似乎在找什么。她眼角余光往上一瞥,看见主屋后窗就在前面两步远,离地四尺高。
“嘿,下面兄弟,你们看见铜钱儿了么?”
忽地头顶上有人说话,秦孤桐闻声一惊。她趴在地上全无遮蔽,头脚两端角落都站着守卫,稍有异动就会被发现。只敢微微抬起下巴往上看去,但见头顶西南角落的守卫比了个手势,也不知甚么意思。
“成,你看看,我去那边看看。”
屋顶瓦片微响,西南角落的守卫抬脚欲走。秦孤桐躺在地上却不敢起身,因为一旦站起必定暴露。但地上躺着一个大活人,等那个守卫走过来立即就会发。
或早或晚,差别不过十几步的时间。
秦孤桐心思急转,心道:若等此人走近一击制服也是不行,虽有主屋挡着屋顶弩手还有南边两个守卫看不见。但这条窄道左右一览无余,我双脚所对的东北角落守卫又不是瞎子。
说长实短,秦孤桐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守卫迈出的第一步才刚要落下。他忽觉劲风扑面,额头剧痛,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守卫昏厥,身体一软向前扑倒。楼顶弩手听见动响,扭头向守卫方向打量。危机间不容发,空气中“噗噗”两声轻响,两枚模样古怪的金属破空而至,扎穿守卫衣领将他钉在墙上。
守卫身体一晃,然后稳稳站住。弩手见他嘴上答应却不可动,不用肚中暗骂,却也不敢再开口差使这些聘来武师。
秦孤桐不由暗道一声侥幸。她刚刚灵机一动,先用一枚铜钱将守卫打晕,又将两枚对折捏弯曲的铜钱,当成钉子射出,好让昏迷的守卫不要倒地露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