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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槐转身打量她一眼,随即道:“为何不说,一会我让人给送你房中去。”
    杜蔗连忙上前一步,失笑道:“就是瞧了一眼,觉得挺喜欢而已。您要真让人送来,我指不定就不喜欢了。”
    扶槐眉头一敛,转手负手向前。
    龙舰上的巡视守卫,看着倾盆暴雨之下,宫主和大管事沿着甲板往船头走去。他们又担心,又不敢上前,一群人面面相俱。
    扶槐迎风站在船头,衣袂猎猎。巨浪滔天,而她负手而立,稳如泰山。
    杜蔗扶着船舷,苦口劝道:“宫主,不管如何,您别拿自己身体出气。”
    “我心中有数,你先回去。”
    巨浪拍打船头,杜蔗险险摔倒,她连忙抱紧船舷,大声道:“您要什么没有,何必跟李昭雪较劲?不喜欢我再找给您找,这样的姑娘有的是。你要是就喜欢她,那…当我没说。”
    扶槐眉头蹙起,低头想了许久,方才低声道:“我不知道,烦得很。”
    杜蔗道:“宫主,我是旁观者清。李昭雪家您知道,这样的姑娘多少有些傲气。”
    扶槐摇摇头:“不是,她…”
    扶槐说不上来,李昭雪的抗拒与顺从,是如此昭然若现。以至于扶槐有时茫然,为什么能同时在她眼底看见喜欢和厌恶。
    海浪拍打这船头,激起水花四溅,盖过漫天的大雨。扶槐伸出手,水滴从她指尖滑落。
    李昭雪就像这水,握不住。
    “陷得太深,就难以脱身。”扶槐蹙起眉头,眼底的迷茫逐渐消退,露出果决的尖锐,“果然是好日子过太久,竟然……就这样吧。”
    言罢,伸手扣住杜蔗肩头,提着她身形忽闪,转瞬便回到船楼。雨大浪涌,事发突然,杜蔗刚刚根本没听清,接过巾帕问道:“您说什么?”
    扶槐昂首而笑:“将她送到岛上去,好好敲打敲打。景家,不要再来往。”
    杜蔗一愣,不知为何突然扯到景家。诸宜宫与景家的往来并不多,断了也无关紧要。不过手边还正好有件事情,杜蔗屏退众人,低声道:“景家托了个大箱子,请我们运到他们船上。”
    “他们不是自己有船么?”
    景家远航而来的船舰泊在一处荒岛附近,驶至广陵城的小船,一直靠在广陵码头边。
    “大概是为了避嫌。”杜蔗想了想道,“之前他们来信说让帮忙托运,我就派了一艘快船。昨日汇报,说那箱子有一丈长,五尺宽,三尺高,封的严严实实。”
    “送走没有?”
    “没有,今天风浪大,肯定泊在岛上。”
    “打开。”
    杜蔗一惊,点点头:“好。昨天等了消息,我就觉得蹊跷,让孙堂主找人去看看。那正好现在直接撬开。善工堂的人,这点手艺肯定有的。”
    诸宜宫纵横东海之上,船只维修保养是重中之重。故而单独设立善工堂,其中多巧匠。
    这箱子虽大,却寻常的很。打开它,还没有支走随行守卫的费力。
    “我滴个奶奶,还真是个大棺材!”工匠忍不住脱口而出。
    扶槐上前一步,垂眸看去。
    大箱子里躺着一具黑甲将军,足有九尺余高。身穿玄铁重甲,头戴胄盔,下连缀护颈。双肩覆披膊,裙甲垂至膝盖。腰系着皮带,脚踏云头铁甲靴。
    扶槐见玄铁甲片上锈迹斑斑,暗道难不成景家挖了一处坟?又见那黑甲将军面色苍白,却是肌肤完好,毫无腐烂迹象,更是奇怪。
    她蹙眉问道:“这人是谁?”
    众人面面相俱,各自纳闷中,就听响起一个轻弱的声音:“或许是,前朝羽林中郎将,汪将军。”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李昭雪扶墙而立。她面无血色,不比那躺在箱中的黑甲将军好多少。
    扶槐本想将她扔到岛上,便带着同行,一路也未管她。此刻听她出言,方才想起。
    杜蔗恐扶槐尴尬,出言问道:“李姑娘怎知道?”
    “听家父说起过,哀帝在位之期,武选殿试。见汪将军身高九尺,威武非凡,亲点为武科状元,后升为羽林中郎将。”
    李昭雪缓了一口气,又道:“《三清殿闲语》中说,明少监与上结交于幼时,上甚重之。元兴十二年擢将作监少监,命其为鸾骑制甲。少监为之苦恼,求于闻人大家,得画样三卷。甲成,上见而赏之,因敕飞骑羽林依样改制之。上面附图,与这盔甲极为相似。”
    李昭雪从床上被婢女叫醒,便知道不妙。只道随遇而安,也未多想,跟着一行人上了飞舟。她从未见过海上岛屿,惊诧之余猜测自己将留在岛上。然而扶槐有事而来,飞舟直接靠近快船,她便也跟了上来。一路默默无言,直到此刻才开口。
    扶槐睫羽低垂,打量黑甲将军一眼,开口吩咐道:“盖上。”言罢,转身往外走去。
    李昭雪看着她身影消失,心中突然空荡荡的。她正出神,杜蔗上前,喊她一同出了船舱。
    扶槐负手站在船舷边,听见身后脚步,沉声吩咐道:“开船。”
    杜蔗一愣,心道这是要去哪里?
    转念便知道扶槐的意思,问道:“宫主,是否换乘龙舰。”
    扶槐望着天际,轻笑一声:“不必。”
    铁锚“哗”一声越出水面,风帆落下水珠四溅。快船起锚扬帆,直奔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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