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不必。”纪南城主拽拽衣摆,连连摆手, 蹬蹬瞪一路小跑离开。
招月紧忙跟上, 站在门前目送他远去,方才关门进屋。他走到景亭身后, 边替他捏肩,边嘀咕道:“这翁玟忒没规矩。哼,糊弄谁,分明就是去斗鸡走狗赌钱。他姐还能给他带个铁头将军?”
“闲聊莫论人非。”景亭取茶盏送到唇边, 轻抿一口,淡淡说道,“如此可不正妙。”
招月扁扁嘴, 圆眼转溜,狡黠一笑:“郎君说得全对。话说来,翁家也姐弟, 君家也姐弟, 那家可真是硬骨头软泥鳅!”
景亭薄润唇角微微勾起, 笑意却未及眼底, 他轻描淡写道:“家仆做了主人, 可比外头的野狗狠的多。”
招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道:“郎君既然答应姓翁的,可要给巧工坊去个消息?”
景亭将茶盏搁下:“不必,天愈冷,炭愈值钱。让巧工坊逼一逼。”
阳光从门外透入,金色沿着青砖蔓延,乖顺的匍匐到他脚下。景亭雍然而坐,华容矜贵,犹如旧时王孙贵胄。他深邃的双眸缓缓合上,缓缓道:“建邺城如今形势,洛阳之局已箭在弦上。至于结局如何,观天命,尽人事。给家里去封信,就说建邺城之事已成,该走下一步棋了。”
招月应了一声,又迟疑道:“那,我们那日遇见五娘子之事?”
景亭默然不语,过了片刻才道:“不必提。”
招月不解:“郎君,五娘子武功了得,若得她相助……”
他见景亭脸色不对,连忙改口:“那说书的递来消息,说五娘子似乎、似乎对那秦家那位小娘子十分在意。”
景亭睫羽一颤,缓缓睁开眼。半开半敛的眸中,光芒晦涩难明。他徐徐勾起唇角,旖旎一叹,喃喃低语:“谁不怜爱自己。”
“…闲花草,临路开,娇滴滴惹人怜爱。几番要移来庭院栽,恐出墙性儿不改~~”
女伶拨弦打鼓,嗓子甜眼儿媚。小酒馆里,闲着无事的江湖汉子们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喊道:“哈哈哈,这是叫你们,路边的野花别乱摘!”
这边开口,那边就有人应和道:“好得很呀,你别采花,留給小爷我!”
武五五起先笑嘻嘻的跟着乐呵,听到后面见他们嘴里越发不干不净,顿时觉得索然无趣。腰带里摸出一钱银子拍在桌上,起身走人。
出了小酒馆,武五五茫然四顾,不知该何去何从。他出身北地,家族里子弟兴旺。出头扬名的事情,如何也轮不到一个旁支。何况他性子直,脾气又火爆。
摸摸腰带里碎银,不由叹了口气,愤愤嘀咕:“妈了个巴子,俺要知道咋费钱,打早肯定不来这旮旯!也真是邪乎,一桩一桩的歪门事儿。”
武五五嘴里骂骂咧咧,猛然间想起件事。这事他惦记有许久,夜里都翻来覆去的想。又摸摸腰带里的碎银,武五五搓搓手,一跺脚,向着千樽楼快步而去。
秦孤桐在千樽楼力战群雄的时候,武五五正和一帮子江湖闲汉在楼对面喝酒。望着金碧辉煌的千樽楼,鱼贯而入的豪杰名士。她心里头黯然感慨,又止不住豪情万丈。
你一杯,我一杯的灌酒。听着陆续传出的消息,亦是热闹。无名女刀客三战三捷,旁人听得新鲜好奇,武五五却是心中一懵。
年轻貌美,来路不明,黑鞘横刀?可不正是在城门口遇到那个姑娘!
武五五这心里,旁的不说,那叫一个五味杂陈。乍惊,又喜,复踟蹰。
这会站在千樽楼前,看着雕梁画栋琉璃瓦。出入大侠女侠们,华服宝剑气昂扬。武五五刚那么点豁出去不要脸的气概,霎时间又缩回去。
好在千樽楼门童亦是规矩有礼,瞧着他泛油光的领口,客客气气的问道:“这位大侠,您是吃饭住店,还是寻人?”
武五五连忙道:“找、找人,俺找秦姑娘!”
门童一听,越发恭敬,又问:“还请问您贵姓,小的好去通报。”
武五五挺直腰杆:“俺叫武五五。武林豪杰的武,五月初五的五五。你跟她这么一说,她保管晓得。我跟她交情杠杠的,昨儿俺们还在城门口那旮旯嘚吧嘚唠嗑……”
灰衣小童来报之时,秦孤桐正和萧清浅闲聊。她闻言先是一愣,转念想起,扬声道:“是,我认识,请来进来。”
听屋外灰衣小童离开,秦孤桐乐不可支,对着萧清浅笑道:“从前看书说,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客满堂。倒不曾想,居然真有这么一天。”
萧清浅见她笑盈盈,不见厌烦之色。心知她只是打趣,并不反感那武五五。她起身取了件崭新的绫纱外衣,扭头见秦孤桐还躺着,催促道:“起床,将衣服换好。”
秦孤桐应了一声,坐起身。转转手腕,动动胳膊,小声嘟囔道:“清浅,你替我穿衣。”
萧清浅回道:“好。”
秦孤桐瞧着她,心里欢喜,一跃而起扑过去。萧清浅侧步一让,将手里衣服抛出去,当头罩向秦孤桐。
眼见扑空要摔下床,秦孤桐使出一个铁板桥,腰肢一折往后倾。举臂抬手,衣服在掌心转了个圈。顺势小腿用力,跃然站起,将景蓝绫纱交领衫披着身上。
秦孤桐站在床上居高临下,俯身叫唤:“美人儿,给我笑一个。”
萧清浅见她青丝长发飞旋,脸上笑意明媚张扬。俯身调笑的模样,也格外招人喜欢。深邃眸中溢出的深情款款,更叫她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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