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鸥。”李妈妈在身后喊她,她的表情很复杂,语气更是着急:“你还记得清梦吗?”
李清鸥直起身,没接她的话,回头牵起黄思研的手,冲她浅浅一笑:“走吧。”
李清鸥的手上沾满了泥土,黏黏的,牵起来有些奇怪的感觉,黄思研与她漫步在山中的雨下,两人都没有急着往前走,黄思研回头看了一眼,李家双亲还在坟前没走,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阿姨跟叔叔怎么去另外一旁了?”
“那边的坟墓是我小姨和妹妹。”李清鸥声音很轻,在雨中听得很不真切:“我小姨是病死的,妹妹,名字叫李清梦,小时候顽皮,爬在窗户上,摔死了,满地都是血,她死了后,我们楼下的租户都搬走了,活人那么多忌讳与烦恼,死人却是最好的。”
“但活着,总有好事发生啊。”黄思研似是思索了下,手指轻滑过她的手背:“外婆那么疼你,肯定也希望你活得幸福。”
李清鸥低下头,嘴巴瘪了瘪,跟个受委屈的小朋友一样,声音兀自哽咽了些:“思思,我其实心里挺难受的。”
黄思研心里也不舒服,她忽地止步,转身一把拉住李清鸥的胳膊,接着抱住她的身体,直到感觉到她压抑地在自己的怀里哭泣,才按住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轻轻亲了一下她的秀发。
“难过是正常的,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雨还在下,二人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那雨水掺杂着李清鸥的眼泪,在黄思研的胸前蜂拥而至,黄思研只觉得眼下的一切都很真实,真实得像一根触手可及的小草,像一幕可以参与的电影,像溢满安全感的树林。
从山上下来后,雨却停了,章白朗要赶着回市里,问李清鸥要不要一起走,李清鸥摇了摇头:“我想给外婆收拾一点东西。”
章白朗看了一眼她身边陪着的黄思研,也没多劝什么,直接就去开车走了。
葬礼结束,亲戚们散去,屋里剩下一堆垃圾与萧条,黄思研与李清鸥母女二人本来在打扫卫生,突然听到李爸爸咆哮了一句,她小姨夫在一旁阻拦不住,李爸爸几步直接冲到了李清鸥的面前,没有二话,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要把我脸丢尽吗?找个不清不白的女人一起扶灵!阿朗那么好的男人,你看不上!你有出息!你这么有出息,你在亲戚面前嚣张什么?”
这变故太快,别说黄思研,连李清鸥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李爸爸下手有些重,李清鸥的左脸颊显而易见地快速肿了起来,黄思研看着生气,也忘了自己不该参与他们的家务事,气道:“你怎么打人啊你?”
李爸爸身上一股酒味,听她说话,瞪她一眼后,就势上前一步,好像也想打她。
李清鸥上前一步,紧紧按住了他的手臂,声音压抑,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凌厉:“你敢动她试试?”
屋里的气氛趋向死寂,让人无法适应,小姨夫过来推了他姐夫一把,打着圆场说:“姐夫,你喝多了,清鸥是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她知道自己的事,你冷静一点。”
李爸爸被他一推,没站稳,一下倒在了地上,小姨夫和李妈妈又赶紧去扶她,李清鸥没动,语气依然是冷漠的:“我怎么会不记得清梦,每一年,都会有人告诉我,如果清梦在,她不会那样做,是不是如果清梦在,要不要李清鸥这个女儿也没关系?我是外婆带大的,外婆走了,我很难受,也很解脱,因为我不需要害怕让她觉得失望了,我有点累了,你们忙完就回家吧,以后有事再联系。”
“阿鸥,你说这种话,不觉得没良心吗?”李妈妈似乎也忍不住了,开口质问她:“你就记得是外婆带大你的,你上学以后,我跟你爸管你还少吗?”
“你们一直把清梦的死,怪在我和外婆身上,所以你们知道为什么外婆不愿意和你们住在一起吗?”李清鸥的语气却是越说越平静:“李清梦的阴影陪在我们身边这么多年,你们功不可没,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你们给我们的残忍,比这多太多了,你要说我没良心,我承认,我从来不敢跟你们说任何我的困难,为什么?小姨夫知道的都比你们多,为什么?因为你们永远只会给我一个答案,你们以为我不记得清梦,每年都要在我面前提起她,给我的压岁钱,永远是双份的,为什么?李清梦已经死了,你们接受不了,就放过我吧。”
小姨夫对她使了个眼色:“清鸥,别说了。”
李清鸥却没有停下:“李清梦玩游戏的时候,最喜欢扮演医生,李清鸥必须也得成为医生,李清梦讨人喜欢,李清鸥也必须得善解人意,不,实际上,我很没礼貌,我很狂妄自大,我很自以为是,你们看清楚了,我不是你们想要的女儿,但我是李清鸥,我不是李清梦,不会给你们找个你们想要的女婿,因为,李清鸥有李清鸥的坚持与底线。”
第192章
全场静止。
由此看来, 李爸爸不过是借酒装疯, 压根就没喝醉,李妈妈的表情十分地震惊, 那震惊中夹杂着不解与失望,李清鸥却没再看她, 转身挽住黄思研的手臂往外走了。
雨没停多久, 天空的乌云还未彻底散去,冬天的南方农村没有暖气,外头天气太冷, 大多数人都选择在家没有出门,黄思研与李清鸥一同出去散步,走了几百米,才碰到一两个人, 他们似乎都认识李清鸥, 打了声招呼, 问她什么时候回市里,李清鸥就停下来和他们聊了几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