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双卿没有参与讨论,她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木通散人要阳气做什么?
这么重要的问题,她刚才倒是忘了去问了。
第六十六章
寅时三刻,天还是如同墨一般黑,整个峡谷四处已经火把高举,士兵们的操练声传荡在山谷每个角落,热情洋溢。
这声音也吵醒了睡梦中的袁双卿,她从被窝里坐起来,外面若有若无的火光照印进这个狭小的帐篷里,她的半张脸也在光亮中忽明忽暗。
袁双卿看了一眼隔壁床上还在沉睡的冬银,听着外面士兵的呐喊,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外面的世界都离自己好遥远,那种遥远带来了无法自拔的孤独感,也带来了胸腔里呼吸的压抑,好似灵魂都要飞离,飞出这个寒冷的地方。
最神伤幽寂的时候,莫过于在黑暗中醒来,想要见到的那个人,却不在。
袁双卿拉开被子下榻,这帐篷里没有烧炭,冷气从她的脚底直往上走,过不了一会就觉得刺骨冰凉,她有心要掀开帐帘往外看看,但是还未走到帘子前,忽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盯着某一处。
其实那里什么也没有,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只是脑海中忽然的灵光一闪。
袁双卿转移了视线,伸手去掀帘子,然而,这帘子却忽然拉不开了,她眉目间闪过一丝诧异,用上了力气,帘子却依然纹丝不动,厚重的帘布变得和铁石一般沉重。
怎么回事……
袁双卿再次试了一下,而后放弃继续尝试,她坐回到榻上,想不明白昨晚还好好的布帘今天为何打不开,难道说朱禧怕她跑了,将这帐篷上下了什么异术不成?
袁双卿坐了一小会,终于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寒,她慢悠悠把棉被套在自己身上,感觉好一会身上才渐渐暖和起来。外面的操练声还在继续,伴着风雪的声音,让袁双卿有些心痒痒。
她再次尝试打开帘子。
……还是不行。
袁双卿刚重新坐回去,门外闪过一道火光,停在了帘子前。
“袁姑娘可还在安歇?”
袁双卿一惊,这是十三的声音。
她忙道:“我已经起来了,你把这术法撤了吧。”
“什么?”十三的声音有些迟疑,而后笑道:“袁姑娘……在梳头发?”
梳头发?袁双卿迷茫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
术法……梳发,十三怕是听岔了。
帘子前忽然伸出一只手的影子,想来也是十三的,而后她听到十三的嘀咕声:“这帘子为何打不开了?”
这句话穿透了士兵的呐喊,穿透了风雪的啸声,就这样突兀地落进她耳朵里。袁双卿不禁愣住,心像是被猛烈撞击了一下,忽然觉得手都开始颤抖起来,冒出了虚汗。
“许是冻住了吧?”外面有其他的声音回答十三。
不是。不是冻住。
袁双卿知道不是。
她重新看向那一处,轻声问道:“你在么?”
黑暗中虚无的一道身影,在袁双卿的目光中摇晃了一下,即使她知道袁双卿应该是不可能看到她的,可是她依然觉得,自己在那道炽热还带着某些希冀的目光里,无处遁形。
‘你在么’这三个字,牵扯了好多与之有关的回忆。十岁那年,袁双卿克服了胆怯,主动向她迈出第一步,就是轻声问她,在么?
在么?长曦望着袁双卿,一时出了神。自己那时候在想什么?好像是一样的心情,好像也在纠结和抗拒,好像也没有回复她。
好像……
“为什么?”
袁双卿又轻轻地说了三个字,随后她自嘲地笑了笑,没有等待回答,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她开始穿衣下床,不再看向长曦这边。
长曦默默看着她。
帘子被袁双卿拉开的一瞬间,冷气从外面灌入,吹散了袁双卿的一缕发丝,袁双卿愣了一下,开始和十三交谈,面色从容。
长曦失神的看着,直到袁双卿跟着十三离去。
从始至终袁双卿也没再回头看一眼。
长曦忍不住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还未达眼底,就已被其他情绪所代替。
“我在。”她说。
可惜,也没人能听到。
皇帝和木通散人等人已经等候在地宫的入口处,她穿得挺多,但还是缩着脖子搓手,十三走过去福了福身,拿了宫女的伞柄,开始帮皇帝撑伞。
袁双卿走近后,皇帝便看着她笑道:“让朕好等。”
袁双卿看着还未亮的天,不禁问道:“要这么早下墓吗?”
“是木通的意思,朕也不太懂这其中的玄机。”
诸葛考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大清早就被喊起来,火气难免有些大,不过他已经尽力克制了。
这地宫入口是一座巨大的石门,以前外面用石头填砌,而后被冰雪覆盖,所以极难被发现,但是现在已经被毁坏了,石门也毁了一半,门上冻着厚厚的冰溜,看起来如同一柄柄悬空的宝剑。
从外面望进去,台阶一路向下,里面点了火把,昏暗一片。
皇帝握拳在手上哈了一口气,往袁双卿身边靠过去,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昨晚想了一晚上,还是不知如何才能告知皇后,不如等你出来,再来帮我想想办法。”
袁双卿看了她一眼,皇帝这害羞的样子还真是少见,她抿嘴笑道:“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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