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双卿的眼珠终于动了一下,眸里划过一抹极细微的暗光,她走过去,蹲在他们面前,在下属戒备的眼神中说:“手拿开,让我看看。”
“你想做什么?”
“我是医者,”袁双卿道:“让我看看他的伤势。”
下属不敢拿主意,低声询问道:“将军?”
将军背脊一僵,最后还是选择移开了手,让她查看。
将军的眼睛和诸葛考形容的一样,确实肿大如两颗核桃,已经不能再睁开,袁双卿拿指甲将他下眼皮往下划拉了一下,听到他轻轻的抽气声。让一个硬汉子叫出声,应该是很疼了。
“怎么伤的?”
“我刚才……我蹲在草丛里的时候,似乎是被什么蛰了一下,但是我当时没有看清,所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被蛰了,也只会伤一只眼睛,如何会两只全伤?两个毒虫一起咬,那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将军听这话颇有道理,但是细想了一下,当时确实是被什么蛰了,便道:“我也不知道,想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吧。”
袁双卿顿了顿,继续问:“你确定……你是被蛰的?”
将军被问的有些无奈,却很有耐心,一语双关道:“姑娘,在下从不说谎。”
袁双卿挑了挑眉,她想问的都已经问完了,便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那下属想来没见过帮看病问一半就走的人,当即有些急眼,连忙叫住她:“你去哪?”
袁双卿顿住脚步,淡淡道:“这伤看着严重,其实无碍,等会我会让冬银送消肿的疮药过来。”
第六十四章
第二日一早,袁双卿起来的时候,发现将军的眼睛还是在肿着,但是至少是能看到一条缝隙了,他更加沉默寡言,低着头坐在一边大口啃馒头。
冬银捏着馒头吃,见他这脸被衬得变了形,一忍再忍,当将军起身离开后,这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又慌忙憋了回去。
将军听到后身形一顿,低着头走到马边,拉起缰绳,温柔地拍了拍马背。
冬银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心酸,低声道:“我大概是疯了,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可怜啊。”
诸葛考闻言瞪眼道:“冬银姑娘,你可不能心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袁双卿闻言一笑,撕下一片馒头放进嘴里,又显得心事重重起来。
再过了两天,天气越发寒冷起来,直至包裹里所有的衣服加起来,都无法完全抵挡这种冷意的侵袭。路过一个小镇时,马车停靠在路边休息了半个时辰,而后便从外面伸进一只粗糙的大手来,手上面是三件厚厚的绒皮制衣。
将军在外面低声道:“快到目的地了,这地方比南方的冬天还要寒冷,你们且先用这个抵一下吧。”
三人拿了衣服披上,面面相觑之下,说话的频率也在变少,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们都还是很紧张。
未知的地方,未知的人,未知的危险。
一切未知的东西,其实都是可怕的。
白雪皑皑的山巅之上,有一块巨大的盆地,这周围被风雪裹挟,只有盆地还犹如一颗老松树,尽职尽责屹立在那里。
有一批军队,就驻扎在这风雪中唯一可以栖息之地。
这之中唯一的一顶黄色印着巨大盘龙的帐篷最为显然,远处有一位士兵疾步走过来,跪在帐篷面前,黑色的斗篷帽子上白雪一片:“报!敖将军回来了!”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帐篷的帘布被掀起,从里面走出一个一身黑色貂皮裘袄的清秀少女,那士兵面色毕恭毕敬,头更加往下垂,深恐惊扰了里面的人。
少女吩咐道:“让敖将军直接把人带进来,其余人全部回避。”
“是。”
士兵领了命令,转身便走,帐篷外守着的其他士兵,也尽数往外围扩散,远离了帐篷。
不大一会儿,便看见敖将军穿着和士兵一样的黑色斗篷,带着三个裹成粽子,被绑了手的人从白雪中走来,少女将他们拦在帐篷外,先点了袁双卿和冬银的哑穴,却视诸葛考为无物,而后打量了将军一眼,微笑中透露着关切:“敖将军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无妨,”将军回以一笑,撂下帽子冲里面行了跪叩之礼,作揖道:“皇上,微臣幸不辱命,已将人带到。”
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清脆的少年音:“将军受累了,此行跋山涉水着实辛苦,且先下去休息,待到晚间再来叙话。”
皇上?袁双卿微扬起柳眉,默默和冬银对视了一眼,诸葛考也张了张嘴,那眼神里分明藏着十二分的疑惑。
现在坐镇长安的皇帝可是汉中王,而在这世上,第二个能被称为皇上的,只能是……
齐哀帝朱禧。
袁双卿皱起眉头,心里更加疑惑不解,她自认在山中求学,这才刚出山不久,无人知晓她的姓名,怎么会被朱禧重视?
“是。”将军规规矩矩行了礼,退下前看了眼袁双卿,似有话要说,却又欲言而止,袁双卿一颗心思全放在别处,没有注意到他。
将军低声道:“我叫敖瞻。”
他的声音比一般男人要低沉,轻声说话的时候很是徐缓,外面风雪很大,冻的人意识都比平常时慢上半分,等袁双卿反应过来时,敖瞻已经将黑色的斗篷帽子重新戴在头上,走出了几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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