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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再次醒来时,天都还没亮,对面楼房的住户皆都亮灯,一条街的人家差不多都起了,老城区由沉睡中恢复生机,街道上的声响愈大,行人渐渐变多。
路灯因供电有问题,闪烁了几下。
客厅里有走动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看看时间,已经七点二十,她赶紧穿了衣服起来,开门出去,陈君华正在客厅里收拾,贺西宁在厨房煮早饭。
到贺家的第一个早上,吃的是抄手,肉馅是昨晚剁的,今早只用包好下锅煮就行。贺西宁动作快,指节分明的手转动两下,一个抄手就包好了。
“不知道你们去了北方以后还吃不吃这个,”陈君华看见她出来了,说道,“北方叫馄饨对吧,皮儿更薄,还会专门打汤。”
她没去过北方,无从见到更为喧闹繁华的北京是什么样,前二十年呆在小镇上,嫁人以后就一直住过这里,没去过任何别的地方,有关这些南北差异,都是闲聊时听别人说的。
晚这么久才起床,楚云有点过意不去,宛然一笑,回道:“吃的,我妈经常包抄手,去了那边不适应,都是按这儿的饮食习惯做饭。”
不是恭维,确实是这样。
南北各有各的好,但口味很难改变,楚家在北京的吃吃喝喝基本都是自己做,不会请保姆佣人这些,老爷子常念叨,说怎么做饭都没原
来那个味儿。
陈君华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有你的信,刚刚送来的,在桌子上放着呢。”
信是北京寄来的,在她走之前就寄走了,昨晚就送到了小区保安亭,时间太晚就早上才送上门。楚云应声,先进厕所简单洗漱一番,再出来拆信,信是朋友寄的,大意是让她照顾好自己,以后有机会了就会来C市,最后是一堆问候的话,她边读信边进厨房。
贺西宁正在煮抄手,闻声,半抬起眼皮看来。
可惜楚云没看这边,脚一踏进门就将信件叠好放进兜里,过来帮忙。
“吃了饭,我跟你一起出去。”她说,C大就在两条街外,正巧会经过她今天要去的地方。
贺西宁揭开锅盖,加了两勺冷水进去,“我九点半才出门。”
第二大节课十点二十上,去早了教室有别的班在上课,不如在家多看会儿书。
“没事,不急,反正跟你一起走。”楚云说,拿三个碗出来洗干净摆上。
贺西宁没说什么,算是答应。
一顿早饭吃得热闹,楚云的到来给这个冷清的家添了暖意,她和陈君华吃着聊着,不时说说小时候,不时聊琐事。
像万千长辈一样,快吃完时,她夸了两句贺西宁,大概就是勤快懂事之类的话。
贺西宁反应平淡,自始至终都闷声听着,倒是陈君华很高兴,眼睛都快笑没了。吃完,楚云要去洗碗,她忙拦下,还让贺西宁洗水果,进厨房后,小声念道:“你楚姨是客人,别那么不懂事,笑都不会笑一下,板着个脸人家还以为你有意见。”
“我没有意见。”贺西宁眉头一拧,低低道。特殊的家庭环境造就了她沉稳早熟的性格,语音颇沉静清冷,脸上没多的表情。
陈君华了解自己的女儿,“稍微主动点,她刚刚来,这样容易误会。”
贺西宁抿紧薄唇,一会儿,“嗯。”
“懂事点。”陈君华说,但不过多念叨,这个年纪的孩子逆反心理强,说多了不爱听,嫌烦。
或许是这一通话起了作用,贺西宁洗完水果端出去,走到楚云面前,叫了声:“楚姨,吃水果。”
态度一点都热切,可语气勉强带着生硬的温和。楚云愣了下,还有点不习惯。
天渐渐亮了,贺西宁在客厅坐了几分钟,等陈君华洗了碗出来,回房间看书。
楚云夸道:“西宁真是自觉,我家那几个小的,只要有时间,不是看电视就是打游戏,要不就跑出去到处野,一年到头除了上课都不会翻一页书。”
这话受用,陈君华爱听,擦干手就过来聊天。
怕打扰到贺西宁看书,两人声音都放得低。快九点半时,贺西宁挎着斜包出来,带着楚云出门,临走前,陈君华喊道:“记得送楚姨到南河街,别抄近路。”
抄近路就不会路过南河街。
街上比屋里冷多了,寒风跟刀子似的往脸上刮,满大街都是飘落的树叶,工厂离这里近,附近的空气质量特别差,走在路上都受罪。
这个时间点街上没多少人,大家都上班去了。
楚云把手揣兜里捂着,忍着冷意问道:“现在都这么冷么,我记得以前都还好。”
贺西宁人高腿长,一
起走得放慢点步子,偏头看了眼,说:“去年前年都没这么冷,只有今年是这样。”
“君华姐还在当裁缝吗?”楚云问,风吹着实在是冷,不受控制地缩了缩脖子,往这人身边靠去,挨着胳膊走路。
往前二三十年,裁缝可是吃香的职业,那会子哪家的孩子读书不行,就送去当学徒,跟着老师傅学一门手艺,陈君华学的就是这个。她记得搬走那年,陈君华在镇上已经叫得上名号了,只是这些年机器化逐渐盛行,手艺慢
慢行不通,好多人迫于生计都直接南下打工了。
感受到对方正抵着自己,贺西宁垂了垂眼,回道:“偶尔会接两个单子,主要在医院当保洁,一般下午才上班,有空就会去做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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