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离天亮只剩一个小时,两人索性都不睡了,就抱在一起聊天,在一盏昏黄的壁灯下,睁着眼睛互相数对方的睫毛。
闹钟响了,秦意浓唇角一僵,念着的数没有了下文。
她披了件睡袍起身,脑子一片空白,背对着唐若遥站了会儿,方慢半拍地说:“我……再去给你检查一遍行李。”
唐若遥嗯声答应,起床洗漱。
现在还是冬天,会穿长袖长裤,厚厚的外套,唐若遥抬手微微撩开自己的睡袍领口,雪白皮肤上遍布残痕,秦意浓也和她一样。
她们用尽办法,想让彼此的痕迹能多存在一段时间。
剧组还在搭建,现在过去主要是开剧本研讨会,不用那么赶时间,买的上午十一点的航班。唐若遥能留在家吃早饭,宁宁是在这时知道她要离家很长一段时间的,当即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唐若遥忙看秦意浓,小朋友哭不是大事,只是从今早起来秦意浓便格外沉默,是有一根弦绷着在支撑她。她怕宁宁不小心触动她,把她那根弦弄断了。
可是没有,秦意浓放下喝粥的勺子,情绪没有丝毫波动,极平静地对宁宁道:“妈咪是去工作,等她有空的时候你可以和她视频。而且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回家看我们,是吗?”
最后一句她是看向唐若遥的。
唐若遥心脏没来由突的一下,忙道:“是。”
秦意浓重新拿起端起碗,淡声说:“吃饭吧。”
唐若遥抽了张纸巾轻柔地将宁宁脸上的泪痕拭去,担忧地朝秦意浓看过去一眼。
秦意浓没有回应她的眼神,她率先用完早餐,慢条斯理地擦了嘴,起身离开:“我去把车开出来。”
唐若遥:“关菡呢?”
秦意浓没回头:“她待会儿才过来,我先把车开出来。”
秦意浓走后,唐若遥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严重了。
宁宁握着她的小勺子,秀眉紧锁,小声道:“妈妈好像怪怪的。”
唐若遥越发地六神无主,竟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个小朋友,问道:“她哪里怪?”
小朋友亦是凭直觉,当然答不上来,奶声奶气道:“就是怪怪的啊。你不是妈妈的妻子嘛,你也不知道?”
大人的世界好麻烦喔。
秦嘉宁埋头继续喝粥。
唐若遥食不知味地喝完粥,抬眸望去,关菡跟着秦意浓一块进来,她们俩还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唐若遥走近,听到秦意浓在说公司的事。
秦意浓察觉她过来,波澜不惊地看她一眼,对关菡说:“送完她我们直接回公司。”
她?自己的名字已经变成了人称代词吗?
唐若遥敏锐地察觉她改变的称呼和疏离的语气,好像自己不再是她的未婚妻,而是一个陌生人。心脏被一只大手攫住,闷闷地疼痛感传来。
唐若遥下意识地去牵住了秦意浓的手。
冰凉彻骨。
冻得她浑身上下一个激灵。
秦意浓体寒的毛病是后天形成的,医生说是由长年累月的劳累以及酗酒等不良生活习惯导致,虽不可恢复如初,但是能慢慢滋养回来的。
她在家休养的半年,作息规律,身心愉悦,纪书兰变着法儿地给她炖滋补的汤,各种药膳,将养这许久,身体底子又强,早已比先前好了不少。
尤其是房子里还开着暖气,她怎么会这么冷?
唐若遥把她的手牵到唇边,不断地哈着热气,给她暖手。
关菡想磕一口cp,但见秦意浓眼底神色漠然,怎么也磕不起来了,她眼观鼻鼻观心,一颗心七上八下,小小的脑袋大大的困惑。
“几点了?”秦意浓问。
“八点。”关菡回答。
“该出发了。”秦意浓抽回被年轻女人捂在温暖掌心的手,淡淡道。
对上唐若遥错愕的眼神,秦意浓心底闪过一丝不忍,目光软了软,柔声道:“路上可能会堵车,所以我们要提前出发。”
唐若遥抿了抿唇,没作声。
行李早被秦意浓提前放进后备箱了,两人一前一后地坐进了后座,关菡启动车子,驶出铁门。
秦意浓偏头看向窗外,小区里植被茂密,高大的树影透过车窗投下来,女人的半张脸都笼进了阴影里,不辨神色。
沉默像无声的白刃蔓延。
唐若遥抬了一只手,覆在秦意浓搭在一旁的手背上。
唐若遥能感觉到她指节突然的僵硬,完全不似以往那么温驯顺从。
秦意浓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她不着痕迹地呼了口气,慢慢地将掌心翻过来,用陡然间变得迟钝的五指,寻到唐若遥的指缝,探进去,握住。
她努力地想做到和从前一模一样,不露出半点破绽。可她引以为傲的演技都成了拙劣生硬的表演技巧,生怕唐若遥看不出她的反常似的。
唐若遥就着这个姿势握紧她的手,轻声道:“宝宝。”
秦意浓咬住下唇。
唐若遥坐过来,离她近一点,肩膀挨着肩膀,继续用体贴温柔的语气问道:“你怎么了?”
她越是这么宽容耐心,秦意浓就越自惭形秽,对自己的想法深恶痛绝。
唇瓣被齿尖咬得泛白,车厢里的暖气也无法阻止她指尖温度的流失。
唐若遥像握着一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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