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是韩子绯,她会义无反顾地拥抱她。
如果她是唐若遥,她会为自己终于得到回应而欣喜若狂,至于那些之后的事情,她无法保证的,她不会轻易应允,但她可能会坐下来和秦意浓,理智地讨论,不论如何,决不会像个懦夫一样畏惧,选择当场逃离。
但她偏偏两个人都是,却又两个人都不是。
她到底是谁?
唐若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否定和怀疑。
她快连原本的自己都找不到了。
一滴泪溅在地板上,她马上抬手用手背抹去,用力地咬住了虎口。
别哭了,只有懦夫才会一直哭。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唐若遥眼珠熬得通红,虎口被自己咬出了血,傅瑜君喊她的时候被她吓了一跳。
唐若遥处在崩溃的边缘,她眼睛里的神采都是灰的。
傅瑜君忙喊了声她的名字。
唐若遥眼神慢慢恢复焦距,松开了齿尖,说:“我没事,你说吧。”
傅瑜君打消了从头说起的念头,直接道:“你没做错什么。”
唐若遥以为这是她的安慰,配合地扯了扯唇角,苍白道:“谢谢。”
傅瑜君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如果今天在场的人是我,我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唐若遥对秦意浓用情至深,即使这份情的厚度在她自己心里存疑,但傅瑜君是看着她一路过来的,绝对不是说说的那种喜欢而已。
唐若遥神色微怔。
傅瑜君道:“我知道你现在很自责,但是她就一点错没有吗?什么叫作失去你她会死?”傅瑜君方才听到就觉得匪夷所思了,现在更是直指要害,“你听过一般人这么告白的吗?”
她进行现场表演,假装自己面前有一个恋人,动情地说:“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但你要是以后和我分手了,我就去死。”
唐若遥:“……”
傅瑜君:“谁不得想想?爱不爱的是一回事,谁愿意谈个恋爱就背上一条人命呢?你别怪我话说得难听,别人是道德绑架,她是人命绑架。”
她觉得自己还算温和的,换成文殊娴在这里,她一定会说“神经病,有病快去治病,精神病院等着你”。
唐若遥下意识为秦意浓辩解:“不是这样的,她是因为家里的事,所以才……”唐若遥斟酌了一下用词,道,“有一点轻微的偏激。”
傅瑜君提高声音道:“她因为什么是她的事,她这么告白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她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三十岁了,不是小孩子,凭什么要别人为她的人生乃至人命负责?!”
唐若遥一时没法反驳,抿了抿唇,轻声说:“总之,你不要说她不好,我不是来找你骂她的。”她低下头,“你骂我吧,随便怎么骂。”
傅瑜君顺着她的话道:“好,我现在来骂你。”
唐若遥立时抬头,双目有神,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傅瑜君说:“你最大的错,就是被她一连串的质问带进了沟里,完全失去了思考和判断能力。”她费解地问,“你的脑子呢?”
唐若遥苦笑。
“可能当时被狗吃了吧。”唐若遥自嘲道,现在狗也没给她吐出来。她双手抹了把脸,拍了拍自己的面颊,让自己尽力去回忆大脑一片混沌的那段时期。
良久。
唐若遥说:“从她开始质问我,是韩子绯爱沈慕青更多,还是我爱她更多,我就开始懵了。我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爱她的时候是全心全意爱她,作为韩子绯的时候,也是全心全意爱沈慕青。我没有花心,也没有多情。”唐若遥眼底含泪,喃喃道,“为什么非要一分为二?”她分不出多少,因为都是百分之百。
傅瑜君问:“那你当时怎么不跟她说?”
唐若遥吸了吸鼻子,道:“我怎么说?她对我来说,不仅是喜欢的人,还是我的老师,我的姐姐,我人生路上的指引者,我下意识觉得她是对的,我是错的,我又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儿,我怎么说?”
而且唐若遥做了她三年的情人,骨子里一直是怕秦意浓的,她一板起脸,一严肃地教育她,唐若遥就一口大气也不敢出,她说什么是什么。
傅瑜君轻轻地叹了口气,倾身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面巾纸,递给她。
唐若遥接了,只是握在手里。
“她说因戏生情的演员都是有滤镜的,我看到的是完美的她,等电影结束,属于韩子绯的那层滤镜消失,我看到的她就不是现在的她了。”唐若遥现在越说,被秦意浓带歪了的思想渐渐涤清,她突然低声骂了句脏话。
傅瑜君:“嗯?”
唐若遥又骂了句脏话,不仅骂自己,还骂秦意浓。
死女人。
秦意浓什么时候在她眼里是完美无缺了?明明一堆缺点,闷葫芦,最爱口是心非,每次都要把她气得半死。上回林若寒的事她还记得呢,白天把她推给人家,晚上躲在房间里哭鼻子!
还有今天,气势十足地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其实狗屁不通!
唐若遥气得心口起伏。
她当时怎么没想到!
沈慕青惹过韩子绯生气吗?韩子绯气得咬过沈慕青的脸吗?
秦意浓和沈慕青明明完全不一样!她至于分不清谁是谁吗?她就是喜欢秦意浓,喜欢她的别扭,偶尔的害羞,还有间歇性调戏她时候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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