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去看奶奶。』她说这句话莫名带了些坚定,随即又意识到不对,『看我奶奶。』
李橖似笑非笑的说:“去看奶奶。”
屋里面积四十几平方,一房一厅,厕所旁边还有个小隔间,厨房很挤,站两个人就没什么空闲时间。
不过这并不能看出什么来。
但房里的每一件摆件,都显得主人的性格和家境。
破旧的桌椅被擦洗得干干净净,靠近窗户那边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码着整整齐齐的书,书有被翻过的痕迹,应该是时常翻阅。
旁边那堵墙上尽是亮闪闪的奖状,从幼儿园的“小红花”到初中的“三好学生”,最近的一张是高一期末考的第二名。.
她家阿秋从来那么优秀,不应该被灰尘掩埋。
时知秋往卧室里面走去,轻悄悄的推开遮掩住的房门,李橖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药味,随即就看见了一名白发苍苍、尽显老态的老人家躺在床上,安详的面容让人觉得和蔼可亲。
『奶奶在睡觉,我先去做饭给你吃,好吗?』时知秋想了想,指着厨房对李橖比划。
不多时,李橖就站在厨房门前,看着里面那个瘦弱的身躯忙活,里面的那名少女迎着窗户外斜进来的阳光,芊芊玉手在干瘪的豆芽上采摘。
轻折,放下,抬起,轻折。
重复着每一个动作,精致得像个泥娃娃。
前世,在大学重逢之时,可未曾听见,她家阿秋说过她还有其他亲人,问起这事,她会莫名的沉默,往日里的那种温和会变得颓废。
她那时只当对方亲人早,不敢多问,久而久之,便再也没有提起这茬。
原来终究是她了解的太少。
水流从她的手指缝里轻轻的划过,米粒被她轻轻的搅晃,洗去那些铅华,渐渐清澈。
李橖痴汉般的望着,贪婪的允吸着,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了此时的情形。
狡不及防,时知秋撞入了那汪温柔的清泉里。
时知秋一脸徘红,随即反应过来,往里屋里面跑去。
她焦急的跑进屋,神情慌张,嘴巴里有呜呜的声音,那是急的。
这一刻她是多么的希望像个正常人一样能说话。
奶奶的身体半斜在床上,她的手费力朝着痰盂而去。
时知秋拿起放置在一旁的痰盂,小心翼翼的捶着奶奶的背,伴随着作呕的声音传来,她眉头丝毫未皱,并且温柔的拿起旁边的手帕,一点一点的擦拭奶奶嘴上的污迹。
『奶奶,你应该叫我过来,下次不能再这样子了。』时知秋气鼓鼓的嘟起嘴唇。
时奶奶点头。
时知秋指着床边的那颗红线,『奶奶不能再骗人了,每次都没有让铃铛跟我讲。』她不满的摇了摇那根红线。
空气中传来一阵阵悦耳的铃铛声,如清风,如流水,荡漾进心里。飘飘荡荡,传出房外,传到李橖的心窝里。
“好好,都听乖孙的。”
房里的桌子上摆着几本书,是高三的物理化,那些书包翻动的次数较之外面那些书籍更多,显得更加的泛黄。
“李橖?”时奶奶那双历经多载,沧桑的眼睛打量着李橖,其中隐含着些许不知名的光彩。
李橖拿起放置在一边的水杯,递给了老奶奶,“奶奶,你好,我是李橖。”
时奶奶见她动作,笑意加深,“好好,小姑娘很有礼貌。”
『奶奶,阿橖人很好,读书也很棒,一直都是理科班的年级第一。』时知秋不遗余力的夸赞。
李橖露出了宠溺的笑容,眼眸里尽是甜死人不偿命的爱意,她用手语比划,『阿秋,也很棒,语文英语一直是第一。』
时奶奶不免更加诧异,那一声阿橖已经显示了时知秋对外人有史以来最为亲密的叫法,而李橖会手语,且熟练程度不亚于自己。
最为难得可贵的是,她明明能用语言交流,却偏偏用了手语,是在照顾她家秋秋。
“阿橖学多久手语了?”时奶奶坐起身子,示意李橖坐过来。
时知秋好奇地睁大眼睛,这个问题亦是她想问的。
李橖乖顺往时奶奶方向坐下,为了不露出自己是重生的破绽,她道:“小时候隔壁邻居教的,长大以后忘了点,还是有些记忆。”
“哦?”时奶奶看着她的样子,下意识的眼神闪躲,倒不像说真话的,随即明了,便露出了一个笑容。
只是她家孙女垂着头,看着地板,应该是当真了。
这丫头从小到大都是聪惠,不需要人操心,就只有刚捡到她的那前几年需要照顾,后来反倒成了她照顾自己。
“阿橖有空的话,多教教秋秋物理化,这孩子明明就是学文科的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偏偏要读理科。”
时知秋头低得更低的,下巴已经连住了脖子,能看见的只有那微红的耳垂,带着少女的青涩。
“那阿秋是怎么想的呢?”李橖没用手语,用的是声音,因为用了手语,她家阿秋也看不到,眼睛都快要掉到地板上了。
时知秋更加害羞了,放下手里紧攥着的手帕,连忙比划手语,『我去做菜了。』
匆匆跑了出去,到了门外才捂住那颗扑通乱跳的心脏,她这是着魔了吗?
自当年一眼起,误入星河,自此情不知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