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有浩浩荡荡一群人,不知拥簇着谁朝自己所住的方向来。
方芷阑被扰了清梦,正欲将被子往上提捂住耳朵,便有一只冰冷的手臂紧握住她的腕骨。
方芷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便见床前千缕玉身形摇摇欲坠,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看着她,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掌心的纤腕柔弱无骨,还带着被窝里的热意,景福指头微颤。
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素琴忙道:“公主,太医说过,您不可着凉的。”
方芷阑这才如梦初醒,双眸瞪得圆圆的:“公主醒了?”
“嗯。”景福应了声,嗓音里的颤抖只有她自己能够察觉。
这…
方芷阑坐在床上,看景福紧握住自己的手腕不肯撒手,她轻声安抚:“公主还是先回去歇息吧,免得再加重病情。”
景福却如同没听见她说话般,置若罔闻,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直到方芷阑将话说完,她似是理解了几分:“对,歇息。”
说罢,便脱掉本就是趿拉着的鞋,往方芷阑的床上躺。
不是刚才听太医说伤的是内脏吗?怎么看她这样子,像是脑子也出了问题?
方芷阑腹诽,还不等再说什么,千缕玉便已经跟她躺到同一个被窝里来。
原本温热的小床上,霎时间如同多了一具人形冰块。
方芷阑冷得一抖,想了想,还是贴身过去,搂住她的腰。
宫人早已识趣地离开,最后退出去的那个,还不忘关上门。
景福带着凉意的指尖,点上方芷阑光洁饱满的额头,顺着她挺直的鼻梁,直到柔软殷红的唇瓣。
她的目光,便随着指尖的动作游离。
方芷阑被她注视得浑身不自在,本想问景福这是在做什么,见她目光专注,终是忍住了。
如同孩童抚摸着爱不释手的玩具般,景福将她的脸摸了一遍又一遍,最终确认:“不是梦。”
“……”合着你老摸半天,就是为了这个,方芷阑一脸纳闷,“这自然不是梦,公主为何会如此想。”
景福不回答,鼻尖埋在她颈间,深嗅了口气。
发丝清甜的气息混合着她肌肤自带的奶味,是如此的令人熟悉,安定心神。
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景福总是重复做一个梦。
梦见她从那崖边下去,一直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却始终也找不到方向,四周黑雾雾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无论她怎么走,怎么找寻,却也见不着人。
而眼前,梦中找不到的人便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躺在床上,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如一颗糯米团子。
景福没忍住,轻咬上白生生的糯米团子一口。
方芷阑颤着嗓子,终于忍无可忍:“还睡不睡觉了?”
景福默了片刻,将她紧紧抱住,无辜地在她脸颊上蹭了蹭。
“……”被她这样一蹭,方芷阑火气瞬间笑了大半,她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想到千缕玉为了找自己吃了这么多苦,决定还是投桃报李。
方芷阑突然探头,蜻蜓点水般,在千缕玉额头落下一吻:“睡吧,我一直都在。”
第119章 一更
床榻间早已被方芷阑煨得暖洋洋的,厚重的棉被,叫人如坠云端。
景福凑上前,冷得跟冰块般的双手揽紧她的脖颈。
“……”方芷阑冻得哆嗦了下,终究还是一忍再忍。
梦中的虚景终于落到实处,如溺水的人挣脱无尽深渊,被阳光包围,景福脑海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放松,鼻尖抵着方芷阑的脸颊,在她带着婴儿肥的腮帮子处戳出个软窝,终于气息沉稳的,陷入梦乡。
被她这样一个浑身都冷冰冰的人抱着,方芷阑哪睡得着?
她目不转睛地盯住千缕玉看,往常跋扈嚣张的人虽卸下防备,敛起周身凌厉气息,独属于天潢贵胄的尊雅却依旧带着几分高高在上。
仿佛是降尊纡贵般,来怜悯自己这个凡夫俗子。
幸好那双向来浸着寒意的眸子是紧闭着的,才让方芷阑忍住了下意识想要退缩的冲动。
午后的阳光顺着窗格丝丝缕缕透入室内,给她玉瓷般洁白无瑕的肌肤渡上一层金光。
方芷阑伸手,食指悄悄搭上景福细而长的眉头,一点一点划过。
许是感受到她指头带来的痒意,她纤细浓密的颤了下。
方芷阑吓得立马缩回手,在安静的床榻间,只听得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然后见景福没有多余的动静,她的心才逐渐静下来。
方芷阑抿了抿唇,轻轻侧头,在她侧颊处烙下一吻。
随后又如同小兔子般飞快躲回来,不安地在被窝中动了动,终于也乖乖闭上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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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晚膳的时间,素琴守在门外,不知是否该叫驸马与公主起床吃饭。
她伫立在门外,良久才对身边的小厨房端菜的丫鬟道:“罢了,先去热着罢,等主子想吃的时候,自会唤你们。”
话音刚落,却听见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景福身上随意披了件雪白毛狐氅:“传膳吧。”
“是。”即便同为女子,素琴也忙低下头福礼,不敢多看她此刻的容颜。
灼灼艳艳,如指头迎着东方最近的那朵桃花,得占所有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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