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羡舒没答她的话,只是有些困地仰了下头,把熬了几晚上的稿纸留在了座位上,推门下车:“快十二点了,你们也赶紧回吧,明天就不跑了,好好过个元旦再说。”
季庭予忽然还想问什么,再偏头时,孟羡舒已经走进小区里了。
寒夜无边,楼梯上一直似有若无地刮着阴冷的风,黑暗里有一点火光,始终安安静静地闪着。
电梯声忽然叮地一声响起,宋端却从恍神中迟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等抬头时,孟羡舒已经站到了面前。
……
这种情况要说是梦游都很难。
相对寂静了几秒后,宋端收回视线站起身,安静地错身离开。
“过来。”孟羡舒却忽然没有多说地走到了门口,拿出钥匙开了门。
宋端指间的火光轻轻一闪,身后的人推开门,又说:“烟掐了。”
火光转瞬熄灭,楼道的灯亮了又灭,宋端转身慢慢走过去,却被递了一把扫帚和铲子:“……”
她低了低眼,又看了看孟羡舒后,默默转到楼梯口的台阶,低头把烟灰扫了。
可能是太冷了,人的意识也跟着恍惚,宋端视线垂落在扫帚柔顺的长毛上,不知道这是什么境况,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走。
可是拿着这个东西,又该怎么走。
她有几秒没有动,在门口看了两眼的孟羡舒就合起了门:“一共二十五,钱放门口。”
“……”宋端在缝隙过半的时候,带着二十五块的扫帚和铲子进了门。
孟羡舒没有表情地蹙眉看了她几眼,也没有给她拿拖鞋,直接转身进了厨房。
宋端无声无息地在玄关站了一会儿,又很慢地环顾了一遍面前的房子后,弯腰脱下鞋,安静坐到了桌上等。
她端端正正,像一个作客的雕塑。
二十分钟后,孟羡舒端着两碗非常简单的葱花面走了出来,宋端接过筷子,眼睛很黑很亮地静静看着她:“谢谢你今天收留我。”
孟羡舒吃着面没有搭声,秒针刚好走过十二点。
没收到消息的季庭予不出意外打来了电话,语气熟稔地日常数落:“就知道让你安全到家发个消息比登天都难,一天天的还得人操心。”
“操什么心,又不是程声。”孟羡舒靠在卧室的柜子上,也日常敷衍:“早点睡吧,挂了。”
简短的电话更像是习以为常的生活琐碎,宋端一个人坐在客厅,安静吃着面,表情没有变化。
月光很亮,昭示着明天天气很好,孟羡舒望了会儿窗外后,坐回来,往她碗里看了一眼,一碗面汤喝得干干净净。
这么能吃,这些年还瘦出了一个对折,可真有道理。
时针一分一秒地移动,孟羡舒大概是不饿,吃到剩下小半碗的时候就停下了。
宋端一直看着她,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最后低头想了想后,还是懂规矩地起身:“我走了。”
有些话一旦失掉立场,不管怎么开口都会差上几分意思。
孟羡舒却瞟了她一眼:“白吃了就走人,什么德行。”
宋端转回头看她。
孟羡舒:“把碗洗了。”
“……”
十分钟,走廊的灯又在黑暗中悄然亮起,紧接着是电梯指示灯。
“宋端。”孟羡舒斜靠在门口,视线落在橘红色的箭头上,“为什么还要再往我面前凑。”
时间无声走过,宋端坦诚地低声说:“因为很想你。”
孟羡舒没什么表情地垂眼,想了两秒:“现在开始想我了?”
电梯叮得一声,两扇门缓缓打开——
“不是现在才开始想,是现在才忍不住了。”
孟羡舒什么都没有说,回身关上了门。
一夜安静走过,第二天果然天气不错。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鲤已经在海边睡了一夜,早早地开始了温暖的日光浴。
什么姐妹都是辣鸡,度假才是快乐的。
可能是快过年了,她只穿着火辣的比基尼,整个人摊在沙滩上,励志要把自己晒成豆瓣酱。
段汀栖却还是冻死都要穿大衣,分外精神地收拾好东西后,就开车带着一家人出了郊区。
一脸面无表情的宋端不知道从哪里凑出来的,等在一个路口说:“搭个便车。”
余棠:“……”
她一头最近长了一些的毛又挑染成了淡金色,用会晤领导的语气说:“爷爷好,阿姨好。”
然后就没了,开始闭目养神。
段老爷子跟林姨都默默看了会儿,最后林姨收回视线,在车里扒拉扒拉,给她搭了条毯子。
到地方的时候,余棠眼也不眨地看着窗外,大片的开阔空地上,山山水水像画卷一样展开,淡金色的阳光到处挥洒,落到湖面无端瑰丽,像橘红色的宝石。
她目光大概转了一圈后,才知道宋端怎么就搭了这个便车,因为她看到了不远处的孟羡舒。
只是停好车后,宋端就一言不发地睁开眼睛,很快下车,自己消失了。
余棠再次看了看孟羡舒,没说什么,也没刻意去打招呼,和段汀栖一起下了车。
脚下刚一沾地,温暖湿润的风就四面八风地吹进了手心,带着干净的水汽。
这是一个非常适合度假的地方,哪怕是冬天。大片的芦苇荡也在随风轻轻摇曳着,辽阔,宽广,中间夹着一条狭长斑斓的河蜿蜒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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