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不看不知道,这么一看才忽然发现,败絮其中的段总这半天一声不吭的哪儿是在投入工作,而是把打着会议概要的纸翻了过来,也不知道看没看,就在背面无所事事地画了幅卡通涂鸦——是余棠随随便便靠在床头喝水的样子。
涂鸦整体很有水准,能看出来是练过的,就是人物领口的扣子严重不符合事实,竟然自作主张地解开了三颗,里面隐隐约约完工了一半的锁骨还画得惟妙惟肖的。
“……”余棠顿时低眼确认了一遍自己明明系得好好的扣子……这都是什么臭不要脸的想象派画手。
段汀栖本来也没特意避着她,被发现后索性一偏头,大大方方地冲她轻轻一眨眼,“好看吗?”
余棠:“……”
“……嗯?什么‘好看吗’,你们在干嘛?”
江鲤一无所觉地继续单方面跟余棠瞎嘚啵了一会儿后,才忽然反应过来,感情这俩儿人就没怎么鸟她,于是不乐意地翻了个尔等凡人不知所谓的白眼儿,反过来大喇喇地呕她们:“我说,就算是有什么人真的盯着你这个人了,也只能说明你人气高,是喜事儿啊!”
余棠手下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系得端端庄庄的扣子,收回视线,随手把枣篮当花篮一样地上贡到她手里:“我不想要这么高的人气谢谢,你想要我可以转给你。”
江鲤:“……”
段汀栖在纸上沙沙画地接上:“不想要我倒贴给钱也行。”
江鲤:“……滚呐。”
余棠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声呐,唢呐,banana。”
江鲤:“……”
百无聊赖描着纸的段汀栖顿时瞧着余棠笑了声,不过笑了半截儿后又忽然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发现余棠在江鲤面前比在她面前活泼多了,余棠从来都不跟她瞎贫。
江鲤本来在这个间隙探头捡了个枣,忽然感觉天灵盖凉嗖嗖的,顿时警觉抬头:“怎么了,她领导,你看我干嘛?”
段汀栖煞有其事地盯着她,没说话。
江鲤:“……不是,你不至于小气成这样儿,连个枣都不给人吃吧?”
领导心里的确有这个打算,但嘴上绝不会承认,表情管理也相当到位。只是给了个气场让江鲤自己体会,就自己推巴推巴了一堆文件,站了起来。
余棠身边一凉,下意识抬头问:“你去哪儿?”
“给你配药,顺便看看林西陵中午吃什么。”段汀栖故意暧昧地把“会议概要”遮到脸面前,跟余棠小声了说了句:“反正有个碍眼的灯泡在,我这会儿又不能把她推门外去亲你。”
她这点小声完全相当于没小,江鲤顿时:“……”
贱样子!
段总并不在意她听没听到,气不气,手指灵巧地左翻右转,三两下把纸片叠成个小巧的心型后,揣兜里溜达走了。
余棠:“……”
段汀栖这个人真的脸皮相当厚,明明人还没追上,偏偏一天占便宜还占得像模像样的,什么雷人的话都想说就说。
江鲤把枣吞在嘴里,等门彻底关上后,才三两口嚼了,转回视线看了会儿余棠:“你其实心里是有点成算的吧?”
“哪方面的成算?”余棠莫名看了她一眼,视线跳到窗外望了望,“没有。”
窗口外面正对着一排石楠树,叶子倒没落完,只是枝梢上积了不少雪,白得一片反光。
江鲤把枣核在嘴里倒来覆去地盯了余棠一会儿:“我知道你有些东西没跟我提过,我是觉着没什么重要的所以没过问,以前也一直觉得你是单纯耿耿于怀于叶叔叔的死。”她顿了一下,“但是有一点,你为什么一直格外关注程家李家孟家等那些你十三个叔伯的家人?”
余棠收回视线,“没提过也是我觉着没有必要特意说,不是不能说——至于那些人,算是我半个亲人,我顺便关注和帮衬一下不是挺正常的。”
“你是顺便吗?”江鲤这次没打算顺着她囫囵过去,眼角不客气地一掀,“你十年间回国了三次,哪一次‘顺便’地看过我?看过宋端?”
余棠忽然看了她两秒,没搭话,自己拐着半条瘸腿下床,拿了个玻璃杯去接水喝了。
江鲤靠在椅子上,目光跟了她一个来回,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踹了脚余棠刚挪回床边的瘸腿:“其实不是有人跟着你,反倒是你就是追着别人回来的吧。”
余棠被她踹得一个趔趄,颠簸起伏的水面顿时有一半洒了出来。
……
正值午饭时间,医院整栋大楼里人来人往,忙着巡了一早上房的林西陵刚拆了一罐八宝粥,倒腾到小玻璃碗后给自己用微波炉热了。转头瞧见段汀栖推门进来后,又顺手把自己拆开的泡芙给她掰了一半儿,“吃吗?”
段汀栖人虽然站到她面前了,但繁忙的脑子显然还不知道在哪儿转,面对着林西陵医生热情分享的泡芙思索了两秒后——低头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她在通话界面转了一圈,退出来,选择发了条短信出去,收信人那头显示是陆钦河那个老头。
林西陵无语地瞟了她一眼,手和视线同时收回,把半块泡芙送进了自己嘴里,右手刚好腾出来翻了翻余棠的病历和诊断片。
这么翻着翻着,她在某一页突然倒回来,细细看了会儿,又额外举起旁边的片子看了看后,转头忽然瞧了段汀栖一眼:“我说,段医生,这个程度的十字韧带扭伤复发,都到了打石膏的地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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