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快啊,余棠心里想着,把新手机装回兜里,将车掉头开进了车流。
江鲤虽然对她这种将自己当成“糊饭处理场”的行为真的很气,但偏偏每次嘴上都很诚实地照单全吃了,同样很吊诡奇异。
这大概是就是现代版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个人把老祖宗的话诠释地生动又形象。
余棠端着水靠在木质吧台前,往一个积木室扫了一眼,问江鲤:“感觉怎么样?”
“都挺乖的,而且七岁的年纪了,其实已经懂得一些事儿了,所以话也不多,平时跟别的小孩说起话来都小心翼翼的。”江鲤吃着糊煎饺叹了一声。
积木室里是程勇的两个女儿,最近都托管在江鲤这儿,余棠倒没跟这两个孩子多接触,她平时虽然看起来对小孩温柔又耐心,但实际上除了程艺朵,并不怎么跟别的孩子打交道。
江鲤因为不关心这事儿,消息认知还停留在远古,见余棠提起这俩孩子了,就顺嘴道:“这事儿宋端是可以管,但具体怎么解决就很难,你直接安排了那两个小姑娘去上学吧,那剩下的人怎么想?万一再来一个炸弹挟持全校怎么办?你到时候把宋端整个塞火眼里都不够填。”
余棠忽然照着江鲤的头打了一下。
江鲤顿时给呛得一噎,“我的天,你干什么,你现在竟然还随手打人,你是怎么回事?”
余棠:“不要编排宋端。”
“??”江鲤非常迷茫,“我哪里编排她了,我不就是说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吗?就像以前的武林名门正派都是扶弱济贫的,一千年前有人在路上跌倒也是可以扶的,可是现在不行了,现在大家都很忙,且家里都没有矿。你哪怕有矿管了点儿什么,还会有人站旁边儿说你圣母,就因为他自己什么都没做。”
虽然说得驴头不对马嘴,但余棠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叶巍。她出神地想着如果是叶巍还在世,他碰到这种事情时会是什么反应——怕不是也会把蒋秀敏带进国企当工人,毕竟他自己也是一辈子穷得从来没攒下两吊钱,看着工作不错,实则叮当作响,比余棠强不了多少。
换句话说,余棠这贫穷的作风是有迹可承的。
“想到叶叔叔了吧?”江鲤忽然瞧了眼余棠问。
余棠垂了下眼,没吭声。
“唉,要不怎么说呢,以前那些江湖意气的行侠仗义,放到现在都是‘多管闲事’。”江鲤没心没肺地拖着个抹布擦了擦桌子,“来,胸含一下,挡着我擦边儿了……”她在正经与没个正形间随意切换,“区别就是以前管的起,现在管不起了而已。而且站在宋端的角度来看,没有解决最根本的问题和最主要的问题就还是等于零。”
余棠想了想,也没错。
她们这些人怎么说,先辈是真大侠,后辈也是真破落户。
要么一穷二白,自己都揭不开锅。要么身居高位,却反而要顾忌许多。
时代进步了,缠在人身上的枷锁却更多了。
窗外无端秋风瑟瑟的,还有一股萧索之意。余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什么时候养成了一种段汀栖独有的,爱把用过的纸巾叠成四四方方的习惯,指腹在纸的边缘细致压出一条棱线后问:“走脚帮的那个人找的怎么样了?”
“快了,已经摸到是永兴坊东市的一个小混混,这几天都在一个小麻将场赌钱。我没让打草惊蛇,暂时先摸到住的地方和平时接触的人再说。”
江鲤撑着下巴,目光一瞥,“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实话说吧,这种小混混都是惯犯,油得很,平时犯点事儿,警局里一关一放跟回家似的。那些不正当搞来的钱都有提前勾结好的渠道流过一遍,就跟正儿八经的洗钱一样,你到时候哪怕人抓到了,但钱都经过各种渠道‘花’出去了,反正是追不回来。而他们呢,最多关个几年出来,继续拿回钱逍遥自在,你拿这种痞子根本没办法。”
余棠眼尾忽然凉凉一牵。
江鲤立马接着说:“少胡来,别以为你不说我就真不知道你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她认真挑了挑余棠轻若无物的兜,“侠以武为忌,有些东西既然装起来了就不要再拿出来了。劫富济贫不叫侠,帮忙杀人更不叫侠,你手上这把刀现在但凡出了鞘,就是犯罪。可少来了,我没钱捞你。”
余棠听她罗里吧嗦地说完一大堆,只是慢吞吞喝了口水,“你扯什么呢,我说什么了吗?”
“……”江鲤很气,“你刚刚那架势就差没明着在脸上写‘我要出去当大侠了!’”
“我是智障吗。”余棠装模作样地斜了她一眼,给茶壶里加了两朵玫瑰花的小花苞,“我只是关心走脚帮那些人对我念念不忘的一飞刀而已,和平卫士一天都没你想得多。”
江鲤冲她直接竖了个中指,余棠却没看她,而是冲着花茶忽然低眼问了句:“那现在什么才是侠呢?”
江鲤一顿,“谁知道呢,家里有矿出去发才叫侠吧。”
余棠没说什么了,加好水后拢着茶壶轻轻摇晃。
外面的大风越卷越细,小刀一样从来来往往的路人脸上刮过。一辆送锅盔和荷叶饼的小三轮慢慢驶入一个巷子后,停在了一间小餐馆门口。
送饼的车主边卸货边跟小餐馆老板递了一根烟:“老哥,有一个人想跟你打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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