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前两天给你买的枕头就六千,新换的那个书桌也很贵,还有……”她说到这里忽然戛然而止,好像临时刹住了什么。
枕头是段老爷子前段日子睡不好,段汀栖给他换枕头的时候,顺便给林姨和她们两个都换了,余棠倒没想过这么贵。而那个书桌是她有一次接陆钦河的电话,说家里对比大量资料不方便,段汀栖听到后第二天就给她买了新桌子。但,还有……是什么?
余棠把人揽起来,低眼问了后,段汀栖说:“还有吃的都很贵,我们冰箱的鱼三千一条。”
余棠:“……”她倒是知道她们平时吃得都好,那些东西也不怎么便宜,但也没想到贵到这个地步。
段汀栖头好像有点晕,索性在她肩窝撑了一下,很小声地叹气,“要是没有老头的授意和文姨来塞冰箱,我还真养不起你。”
余棠眼尾的笑又牵了起来,明明知道段汀栖没有那个意思,但还是把她轻轻搂进怀里,闻着她身上酒味也没盖掉的花香,小声问:“嫌弃我了吗?”
“那倒没有,”段汀栖回的很利索,缓了两下后慢慢从她怀里起来,自己走向浴室洗澡,“就是这样你还把我当……”她说到这儿含糊了一下,好像没有从这会儿迷糊的大脑中搜罗出合适的词来接上,索性略了过去,只是盖章说:“没良心。”
余棠顿了顿,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提到江鲤时的措辞问题,大概就是那里惹这人不高兴了。她歪头笑了下,很快动身,接了半杯凉水,把人在浴室门口截下来,“先喝了再洗。”
虽然说话有点颠三倒四的,但走路是稳的,所以自己洗澡应该没什么问题。
段汀栖咕噜噜把水喝完,还来了句:“再来一杯。”
“……”就知道不是不渴,是自己不懂得喝了,余棠指腹擦了下她的嘴边,又接了半杯过来。
段汀栖慢吞吞喝完后,余棠端着她的脸问:“这会儿有七八分清醒吗?”
“有九分。”她还会自主判断。
余棠眼里的笑加深,“那好。”她忽然凑近,在段汀栖额头干干净净亲了一下,认真地小声说:“我知道你对我一直很好,也知道你对我的贴心,我都清楚。所以你也不是我不相干的人,而是我现在生活中最亲近的人,每天接触最多,见面最多,连江鲤也不能比,知道吗。”
段汀栖好像把她这段话想了半天,最后只含糊说了句:“又是这样。”
“嗯?”余棠很意外,没太懂她的意思,“又是?以前也有其他人对你这样过么?”
段汀栖缓慢动着眼皮儿,把二十年前的画面跟眼前重叠后又挪开,只是转着杯子问:“喜欢……经常亲人额头吗?”
她显然是想到了余棠这个人对“喜欢的人”的定义比较宽泛,所以大概想问她是不是也爱用这种方式表达善意,但余棠好像不大开心,忽然捏了下她的脸,“我没有好吧?”她重复,“没有。”
段汀栖把自己的脸从她手中挪开,沉思了一下又问:“对江鲤和……”她回忆片刻,“和那个宋端呢?”
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余棠竟然也沉思起来,比较务实地说:“那应该是有的,江鲤很喜欢跟熟悉的人闹着玩儿,有时候是吧唧亲一口,有时候是咬,就像今天……而她哭的时候我应该会哄她,宋端的话——”
段汀栖好像确实很困,也没听她哔哔完,反手把门一关,只说了声知道了,里面就响起了水声。
余棠收起话头,在门口神色很清明地想了一会儿后,握着杯子进了厨房,泡了半杯蜂蜜水,又顺带收拾了一下茶几。
她始终觉着有些话不用说太清楚,也好像说不太清楚,人的情绪是在时时变化的,她有时候……好像也有些摸不准自己了。
所以现在这样顺其自然就很好。
浴室里被偏凉的水冲了很久的段汀栖也轻轻抹了一下脸,微微偏头看向镜子,静静反思了很久。
所以自己现在都在干什么呢,理清楚了吗,又想好了吗……都没有。
她收回视线,用手接了会儿花洒的水,低眼合起睫毛,冲掉了身上的泡沫。
余棠暂时没在外面客厅,也没在厨房。段汀栖裹着毛巾出来时,扫了一眼她的卧室,门半开着,只亮着微弱的小灯。
想了想后,她没有发出动静,无意识轻巧地拐回卧室,轻轻合上了门,背靠在门上擦头发。
二十秒后,外面响起了很轻的余棠进浴室洗澡的声音。段汀栖笑了笑,搭好毛巾上了床。
老头儿说得没错,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哪怕是两看两相厌的关系,也会彼此间产生影响,所以有时会在倏然间察觉到某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如今的生活现状已经超出她预期太多,这样其实就很好。
转眼间到了九月开学的时候,暑热被两场秋雨匆匆带过,棣花的夜晚也凉快了起来,晚风带着温润的气息,从大街小巷间穿过。
屋子里不再开空调,客厅和厨房的窗户都开着半边。余棠十分贤惠地系着围裙,正在厨房忙活晚饭,她手边的平板开着视频,视频另一边是正在海景房阳台上惬意吹海风的江鲤。
也就十天左右,江鲤看起来已经不想回来了,身子懒洋洋泡在阳台泳池里,手上撸着烤串,身边的水面上还浮着冰啤酒。她不仅肆无忌惮地跟余棠宣扬生活太美好了,还说人间真他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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