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回报以谦和的笑容,“谢谢大家,请挨个来我这边结一下工资。”
一群人立刻安静如鸡地四散开来干活了。
本来凭我懒惰的本性,是不可能今天就来咖啡厅待着的,但是早上傅琛突然联系我,说想跟我见个面。
傍晚的时候,傅琛到了。
“收拾东西,差点忘记时间。”他在我对面坐下,说,“你看起来不错。”
“嗯,是挺好的。”我点点头,把咖啡给他推过去一点,“收拾东西要出门吗。”
“我要走了。”傅琛说,“我妈催我回去,说可以准备工作了。”
“出国吗?”
“嗯。”
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我喝了口咖啡,又听见傅琛说:“我爸被加刑了。”
“……什么?”我有些恍惚地抬头看他。
“因为被查到了之前判决时没有发现的新的犯罪证据。”
我对此一无所知,傅楷当年获罪的具体罪名和刑期我都完全不清楚,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是肮脏又恶心的,我永远也不想再跟他沾上半点关系。
但是傅琛开口跟我说了这件事,或许他觉得是我在背后操作了什么?
“不是我,我完全不知道……”
“那天晚上你晕在巷子里,第二天你不告而别,是我跟哥说别急着去找你的。”傅琛打断我,“当时我就把一切都跟他说了。”
像是凭空被套了一个透明罩在周围,我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是失神地看着他。
怎么可能呢……与傅斯澄再见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点异样都没有,与从前毫无差别,该笑还是笑,该温柔还是温柔,该不正经还是不正经,就算现在我被告知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回忆起与他相处的过程时,却仍然连半点端倪都找不出来。
“否则无论怎样,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找你的。我告诉他,有些事情需要你一个人待着慢慢消化慢慢想通,几年前的那件事跟他是我爸的侄子这件事比起来,后者会让现在的你更崩溃,你没有办法立刻面对他。所以他在知道你是平安的之后,没有急着去找你。”
我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此刻的心情,茫然或是慌乱,猝不及防或是惴惴不安,一切都很突然,在我决心要把这段过去永远抛却的时候,却被告知,傅斯澄早就已经知道了。
“所以……”我喃喃道,“加刑的事,是傅斯澄……”
“是我和我哥一起查的。”傅琛说。
我猛地睁大眼睛,这件事最可恨的地方就是傅楷是傅琛的父亲,是傅斯澄的叔叔,这些相互牵扯的关系让一切怨恨都变得困难,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而我只是一个外人,我不能奢求傅斯澄因为我去恨他的叔叔。
可现在傅琛却告诉我,他和傅斯澄一起翻查出了傅楷新的罪行。
“那年你离开我家之后,我爸紧接着进了监狱,然后我去了我妈妈身边。”傅琛说,“我父母是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离婚的,我一直不知道原因到底是什么,只知道我妈本来怀了孕,后来却没有生下孩子,而是跟我爸离了婚。”
“直到我回到我妈妈身边,我才知道,原来当年我妈在怀孕的时候发现我爸已经出轨很久,她当时还不愿意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因为已经六个多月了。”
“但是在她质问我爸的时候,我爸却恼羞成怒,跟她吵了起来,然后把她从楼梯上推了下去,不是失手,是完全的故意伤害,我妈妈差点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她至今还保留着当时楼梯口的监控视频。”
傅琛说:“我本来可以有个妹妹的,她都六个月大了,结果却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杀掉了。”
“其实从那年发现他囚禁你之后,我就该意识到,他是个恶心的疯子,只是当时我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我这次回来,除了想再见见你,就是希望能够为我的妈妈、为你、为我没有出世的妹妹做些什么。”
“我哥比我想象中的冷静很多,在他心里,现在的你是现在的你,跟什么都没有关系,而过去的那件事,在你心里或许可以不再提起慢慢忘记,但对于我哥来说,那是你确实受过的罪,他很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只要他做得到。”
“如果我爸现在不是在监狱里,其实我也不能预想我哥到底会拿他怎么样,加刑……可能只是第一步。我爸和我伯伯的关系并不好,但是我和我哥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在国外也经常见面,上一辈的恩怨,对我们没有影响,何况我爸是那样的人。”
“我坚信我哥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因为父辈的矛盾,否则他和伯伯早就出手了,所以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你,而且我告诉他,想做什么就做,别顾忌我,因为我也想这么做。”
“梁暖,你不用再害怕了。”
我慢慢地握紧杯子,觉得自己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沉默了许久许久,我说:“谢谢。”
他们都是坦诚又干净的人,是非与爱憎分明,被世俗牵绊,却又不惧怕这种牵绊。
我想我真的已经足够幸运了,从遇见傅琛开始,我被挽救,然后遇上傅斯澄,被一点点治愈,被完全地接受。
除了谢谢,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表达能力一向很差,在这种时刻,我更加无法清晰表述,我本质上就是个嘴笨的懦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