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那个少年有着一头漂亮柔顺的黑发,校服松松垮垮的,很明显买大了一码,但他穿得很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理应是同伴的人却一路上缄默不语,纷纷低着头,背着书包安静地往教学楼里走。身边人来人往,没一个人注意到他们。
“哦,你不知道吗?”那人说,“就是我听说曾黎啊……这里,”他指了指脑袋,“好像有点问题。昂,不过也听说,是那什么……社交恐惧症?”
“不过也差不多吧?”他又说,“这里没问题的人,都不会那么奇怪吧?”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半分恶意,不过是单纯地在陈述自己的观点。费立抱着篮球走在前面,脸色不好看,但他向来如此,脾气暴是出了名的。
不远处的那个人他认识——费立曾经见过他一面,被同伴讨论的主人公就在不远处,这让费立忽然有些不爽快,尤其是在他一本正经地说到“单亲家庭的孩子都或多或少有点毛病吧”时,曾黎同时转过了头。
两人目光对视,曾黎很快挪开了目光,但这让费立觉得脸火辣辣的疼。
费立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那人没有察觉,还在继续说,可在他身边的人却感觉到了什么,拉了那人一下,让他闭嘴,在他耳边小声说:“费立也是单亲家庭。”
那人忽然惊醒,闭上嘴,带着歉意看了费立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行人进了教学楼。
随着早自习的铃声开始回荡在这所校园时,一身正装的女性从前门口走了进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只身一人坐在垃圾桶旁边的曾黎,然后审视一圈,走上讲台,说:“大家好,我是高一一班的班主任,程秋华,你们可以叫我程老师。”
接下来就是一贯的回顾过去展望未来,曾黎认真听着程老师说话,怀里紧紧抱着书包,因为只有这样会让他稍微放松一点,至少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
高二年的分班面对曾黎来说无疑是一大折磨,好不容易熟悉接纳下来的同学们一下子又被换成了一批新的,曾黎的手指紧紧抓住书包背带,虚汗悄然布满了手掌心。
而与曾黎截然不同的费立,程秋华的一句话他都没听进去,他把校服拉链拉到最顶上,然后趴在书桌上望着窗外发呆,书桌底下放着的就是他最爱的篮球。
真烦。
费立最讨厌这样的场合,要么好好上课要么下课,偏要讲这些没用的,谁爱听啊——哦,或许那里有只小兔子爱听。他的目光缓缓从窗外落到了窗户旁边的那个少年身上。
叫什么来着?哦,曾黎是吧?那个有社交恐惧症的。
他坐起来,撑着脸盯着曾黎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
白白净净的,小白脸,一点都不男人……啧。
他看了曾黎好一会儿,最终得出了一个“这小兔子真奇怪”的结论。
他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坐起来,一翘凳子,从书桌里找出一张没被打扫掉的废纸,拿出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揉成一团,砸向曾黎。
小兔子被莫名其妙砸了一下,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抖了抖,嘿,费立觉得挺好玩的,还真跟他想的一样——
曾黎局促地看了一眼四周,而费立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强装镇静,他觉得自己算友善的了,但这在曾黎眼里,简直是一脸凶相,像极了要找茬的——他的目光落在脚下的纸团上,颤颤巍巍地弯下腰,把纸团捡起来。一双湿漉漉的眼眸悄悄看了一眼费立。
费立忽然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感到了有些后悔。
他转过头,继续趴在了书桌上,觉得自己也真是无聊到一直境界了,闲得没事消遣人家一只生病的小兔子干嘛?
然而,就在这时,程秋华的声音响起:“原高一七班的费立费同学,上课不听老师讲话,还公然传纸条?就算关系好,课堂也不是交流感情的场合。”
随着这一声响起,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费立的脸上。费立浑身一僵,讪讪的笑,他抬起眼,目光匆匆扫过曾黎手上的那个纸团,眼神示意他收起来。
曾黎,“……”他因为他这个眼神更怕了。
尤其是不少人都在往他这边看。
曾黎脑子一片空白,低着头,紧绷着神经。
费立试图争取存在感,“……”嗨?
程秋华没说什么,来到曾黎面前,担心他会被欺负。她不着痕迹地拍了拍曾黎的肩,安慰一番,旋即柔声让他拿出纸条来。
曾黎在费立沉痛的目光下交出了纸团。
交完以后,曾黎的头更低了。
“好了大家转回去,”程秋华的声音响起,摊开纸条来,一扫,沉默片刻:“……”
费立也陷入了沉默,他把脸埋在了手臂上面,妈的丢人。
程秋华咳了两声,把纸条还给曾黎,向费立挑了挑眉,说:“看来,费立同学很喜欢这位新同学啊?”
被点名的费立面无表情:“……”
曾黎颤颤巍巍地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然后顿时僵住了。
脸红了。
纸条上面画了一只小兔子涂鸦,上面标了一个箭头,箭头旁边用飘逸的字体写了“曾黎”二字。
而在曾黎小兔子旁边有另一只黑色的不明生物,费立在下面写了一排字,像是在给作品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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