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执半蜷着,头贴在谢陵膝上,咬着指甲盖道:“我没有要跟你装可怜的意思。我说了,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谁也不怨。”
他说着,轻轻蹭了蹭谢陵的腿,努力了好久才让自己忍住不哭:“谢陵,我现在要弃暗投明了,你可愿……可愿收留我?”
谢陵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明明知道这些可能只是一场低劣的苦肉计,可仍旧是点头应了:“你永远都是我的人。”
顿了顿,他又低笑:“睡了那么多次,即便再恨,也该睡出感情了,我怎么可能不认账。留下来吧,哥哥宠你,只宠你。”
沈执的眼泪瞬间决堤了。
元祁曾经说过要照顾他一辈子的,可还是能把他打到蜷缩在地,无论怎么挣扎爬都爬不起来的地步。
帝王的凉薄寡情在元祁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沈执之前总是觉得谢陵和元祁很像,骨子里都透着一股狠劲儿,不像沈墨轩那样款款温柔。
也是到了这种时候,沈执才惊觉,没有任何人天生凉薄,只不过要看对方是谁。原是自己不配,所以才得不到元祁的宠爱。
原来,这就是被人偏宠的滋味。原来自己也曾经拥有过,可就如同镜花水月,转瞬即逝,等他再想回头时,才发现自己满身脏污,已经碰不到光明了。
沈执趴在谢陵膝上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就是觉得应该放声大哭。用眼泪祭奠与谢陵错过的那些年。
谢陵始终抱着他哄,跟哄孩子似的,轻声道:“阿执乖,哥哥不逼你,你记住了,以后无论你身处何地,我永远是你的避风港。你爱我也好,恨我也罢,爱恨不强求,不影响我睡你。”
沈执哽咽道:“可我总是对你处处隐
瞒,你留我在身边,终究是个祸害。你现在就杀了我,可以解决很多麻烦。这世上长得俊的少年不止我一个,我哪里都不好的,你完全可以弃了我,找一个更知情识趣的。”
“哪里寻得到,你是此间独一无二的。”谢陵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抚摸着沈执的背,“你别怕,放手去做一切你认为对的事情,无论生死,你我总在一起。”
元祁回到皇宫后,胸膛处一直闷闷作痛,找来太医查问,终是查不出半点缘由。脑中始终浮现出沈执卑躬屈膝的样子。
一直到深夜,这种感觉还是挥之不去。他之前也没少见到沈执受伤,即便是略微有些不忍,可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处置沈执就跟处置阿猫阿狗没太大分别,轻飘飘地吩咐下去,哪管沈执死活。
可不知为何,今日见谢陵那般袒护着沈执,突然之间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思来想去终不得解,索性便招来夏司询问道:“阿则可有传递什么消息来?”
夏司摇头:“不曾。”
元祁想了想,又道:“朕总听人说,谢陵对阿则尚可,今日一见,难免让人多心。谢陵此人极聪明,越是在外袒护阿则,越说明他看重那层血缘关系。今日在朕面前如此那般,何尝不是做戏给朕看,若哪日阿则行迹暴露,定难逃一死。”
夏司一惊,可又不敢多言,忙将头低了下去。
“既然谢陵这么在意阿则,应该不会介意阿则再捅他一刀。传信过去,告诉阿则无论如何也要博取谢陵的信任,不管他用什么方法。”
沈执接到信时,已是日上三竿了。谢陵极其自律,每日鸡还没打鸣呢,他就已经起身了,又是个勤勉的人,将老百姓的事情,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就比如说上回西州雪灾的事,谢陵能不计前嫌替元瑾出主意,足以证明其心胸宽广,此次又解决了两省总督薛迁的受贿案件,在朝中一时风光无两。
当然,这本就是谢陵该得的。
沈执右手受伤,一时半会儿倒是拿不起笔来,他的十根手指,天生就比寻常人灵巧,左手虽然不能同右手一般临摹别人的字迹,但也能写上一手不错的行书。
他想了很久,随意应付搪塞了几
句,便将信传了出去。之后用了早饭,又回到红莲香榭读书了。
难能可贵地勤勉了一次,不仅让管家,阿兮他们都目瞪口呆,就连谢陵也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甚至反复跟管家确认。
谢陵一进门,随手将官帽搭在屏风上,一边挽起宽袖,一边笑道:“真是难得啊,以前从未见你这般认真苦读过。难不成是撞邪了?今日怎么这般乖觉?”
“我每天都很乖觉,只是哥哥不喜欢我,所以才处处觉得我不好。”
沈执轻轻哼了一声,右手扶着桌沿,左手攥笔,在书上勾了几个圈,旁边已经写满了蝇头小字。
谢陵见了,惊奇道:“你竟会写左手字?”
“嗯,我双手天生灵敏,随便试试我就会了。”沈执有些洋洋得意,很喜欢在谢陵脸上看到吃惊的表情,笑眯眯道:“你看,我也不是全然无用,我其实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我这双手不仅可以写文章,也能舞刀弄剑!”
“你此前倒从未说过,害我一直替你担心,生怕你因为手伤而错过了今年春闱。”
沈执猛然想起,自己从未在谢陵面前展示过自己的天赋异禀,当即有些悻悻然地站起身来。
“别紧张,我说过不翻旧账,就是不会翻旧账。此前的事情,我不想深究了。”谢陵倒是很好说话,随意拉了个椅子坐下,双手交叠在一处儿,稍微松了松筋骨,笑道:“春闱会试一般都是由礼部主持的,考试的地方你也都知道。今年有些许变动,礼部尚书和翰林院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傅当副考官,时间不变,二月初九,十二,还有十五,这阵子我不在府上,你好好考,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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