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定住身形的皇上不眨眼地瞪了他们好久,直到眼睛酸涩,他们也不曾往这边看上一眼。皇上受不了的闭了闭眼,压着怒气道:“尔等何人!”
他怒火虽盛,但声音压得极低,仿若生怕惊动他人一般。
裴云舒拿着果子朝他看去,又咬了一口果子,体贴道:“这果子极甜,皇上不吃一个吗?”
皇帝气得绷不住了仪态,朝着裴云舒翻了一个白眼。
裴云舒放下了果子,给皇帝鼓起了掌,这才不解地问:“你既然没中咒术,又为何要装疯卖傻?”
他顺手解开了皇帝身上绳子和法术。
皇上见事情败落,表情微变一瞬,又很快冷静下来,他将身上的红绳扔在水中,审视地看着裴云舒二人,裴云舒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是皇上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走上前拿走了果盘中最后一个果子,狠狠咬了一口。
一个整齐的牙印就印在了果子上。
裴云舒原本来以为自己看出来这皇帝没灾没病之后会占据上风,试一试话本里面别人惊惧交加和心中暗自惊叹他聪明多智的待遇,谁想到这皇帝这么平静,一个房间里面只剩下了吃果子的咔嚓声。
裴云舒吃一口,烛尤吃一口,皇帝吃一口。
三个人靠在池边吃完了一整盆的果子,皇帝瞥了一眼门外的将军背影,他用湿漉漉的袖口优雅地擦过了唇,裴云舒上下挥动了脚,好心提醒道:“这水是泡过脚的。”
皇帝手臂一僵,道:“这水是活水,蠢货。”
烛尤冰冷的目光从裴云舒身后投到皇帝身上。
皇帝不去看他们,他出了池子,又变了变神情,待到脸色苍白面无戾气之后,才施舍地给了裴云舒和烛尤一个眼神,“还不起来?”
裴云舒不明白他这个是什么意思,看过的话本中各式各样的内容在脑子里面一一闪过,但脚也泡够了,他也就顺势起身,看看这人间皇上是想要做些什么。
烛尤在他身旁道:“爹爹,等一等。”
烛尤从水中起身,穿好鞋袜之后伸出手,抬起裴云舒的小腿,为他擦去脚上的水珠。
诚如他所说,他长得越大,手也越大,如今一手便能握住裴云舒的脚踝。
裴云舒挣了挣,烛尤抬眼看他一眼,道:“爹爹别动,秀才先生让我多多孝顺你。”
裴云舒道:“秀才先生?”
“嗯。”烛尤随意应了一声,心神全放在了手上,只觉得触手一片温热,白里透粉,宛如一块上好的暖玉,他的手指“不小心”划过裴云舒的脚背,裴云舒抖了一抖,忍笑道:“烛尤,孝顺爹爹就要好好孝顺,怎么能出错呢?”
他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玩,便玩闹一般,轻轻踩了烛尤胸膛一下,佯装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
“做的不好,爹爹得罚你了。”
烛尤只觉得胸口被踩的地方犹如被火撩过一般,心口砰砰剧烈跳动,他舔舔唇,爹爹两个字刚说出口,那边没有眼色的皇帝就道:“朕不想看你们父子情深。”
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把烛尤给浇了一个透心凉。
回过神来后,裴云舒已经穿好了鞋袜,把他也给拉了起来。
皇帝看到他们二人站起了身后,二话不说就躺在了地上,虚弱地唤了一声:“长榷。”
烛尤此时正心生暗火,似笑非笑道:“这处布了结界,皇上又是在喊谁?”
皇帝面不改色地站起,又走到了门前躺下,用脚踢了下门,脸色苍白道:“长榷。”
这次外面的将军总算是听到了,将军连忙走进房内,一眼便看到了已经恢复冷静的皇上。
他蹲下身,单膝跪在一旁,扶起皇上,表情松了一口气,“陛下。”
“多亏有两位仙长,”皇上的目光投在了裴云舒的身上,“仙长功力深厚,让朕难得有了一丝清明,朕感激不尽。”
说着,皇上眼中已经含上了热泪。
“……”裴云舒目瞪口呆。
“仙长,”皇上虚弱地抬起手,攥住了裴云舒的衣摆,一副无以回报激动非常的模样,“仙长有如此本领,还请驱走我身上妖邪,彻底救我一命!”
裴云舒道:“你——”
你身上本就没有妖邪。
皇上突然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他咳得分外吓人,胸膛不断起伏,身上的伤痕更是触目惊心。
裴云舒闭嘴默认。
将军唤人来给皇帝诊脉,便同裴云舒和烛尤二人等在了殿外,他朝着裴云舒深深弯下了腰,“谢仙长出手相助。”
裴云舒避开,“不必如此。”
将军还是坚持,待行完礼后,他抬头,朝着裴云舒露出一个略显松缓的表情,道:“那日我受伤,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却是喜从天降。”
裴云舒:“谬赞。”
将军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对上了烛尤投来的目光,他眼中一闪:“令郎气势不凡,没想到仙长瞧起来如此年轻,却已经有一个这个大的儿郎了。”
到如今裴云舒也未曾告诉将军他的姓名,将军只能尊称他为仙长。
裴云舒嘴角勾起,真有了几分被别人夸赞儿子的高兴。
裴云舒和他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有宫人从房内走了出来,说是皇上要见将军。
将军进了宫殿里面,烛尤看着他的背影,问道:“爹爹,你觉得这个将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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