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季泽看着沈初的指尖,声音沙哑,“没事的阿姨。”
他守着沈初,没事的。
一夜无眠,季泽坐在床边,握着沈初冰凉的手。
孟雨疏睡在床尾的折叠床上,季泽向护士借了条毛毯,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沈初的脸色比推出手术室那会儿要好上许多,季泽用粘了水的棉签,一点点润着他干裂的唇瓣。
少年本来就白,经此一遭脸上都快和白色的枕头融为一体了。
季泽轻轻俯身,单手捧着沈初的侧脸。
原本肆意飞扬的少年,现在却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
季泽心疼得不行,指腹擦着那双眼尾上扬的眸子。漆黑的睫毛卷翘浓密,此刻安安静静地垂在眼下,一动不动。
还好没事,季泽呼吸都发着抖。
麻药过去沈初就会醒过来了。
他闭上眼睛,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去,感受沈初微弱的呼吸。
手掌抚摸在沈初的脸侧耳后,像是怕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一样,万分怜惜。
“乖宝。”季泽压抑着嗓音,轻轻喊了一声。
他把脸错开,埋进沈初的颈间。闻着沈初身上熟悉的气味,在静谧的夜里拥着他的少年。
“我要被你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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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孟雨疏起了个大早。
她睡得本就不深,有点动静就会被惊醒。
身上的薄毯掉落在地上,孟雨疏揉揉眼睛,看见了坐在床边垂着脑袋的季泽。
这小狼竟然还没睡觉。
孟雨疏抓着毛毯,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把人劝去睡一会儿。
然而下一刻,她的目光下移,看见了两人相握的手。
一股怪异感从心里油然而生,她甚至忘了自己要去喊季泽睡觉,只是呆呆地站在床尾,一言不发。
季泽因为熬了一夜,五感似乎变得异常迟钝。
直到孟雨疏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人醒了。
抓着沈初的手被突然放开,季泽蜷了蜷手指,起身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
“去,去睡一会儿吧,”孟雨疏把毛毯递给季泽,像是没有看到刚才那可以算得上是“不太正常”的一幕,“中午想吃些什么?我回家做好了送来。”
季泽接过毛毯,有些愣神。
他缓慢地摇了摇头:“不,不用了。”
像是早恋被抓包的学生,季泽心里极其缓慢的涌上除了担心和心疼以外的其他情绪。
他大意了,竟然拉着沈初的手快要睡着。
“要不我送你你回学校吧?”孟雨疏看着季泽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有点担心,“小初的姥姥一会儿过来照顾他。”
“我…”季泽垂眸看了看沈初。虽然理性上告诉他他应该为了避嫌早点离开,可是感性上,他就是不想走,“我…就在这。”
两人隔着一米远,季泽接受着孟雨疏探究的目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蹲身拿起床下的塑料盆,绕过孟雨疏取了毛巾去水房洗漱。
孟雨疏走到床边,握了握沈初的手。
床单因为季泽长时间的趴卧而形成了一块浅浅的印记。孟雨疏把手放在上面,依稀还能感受到少年的留下来的体温。
有什么事情就要在她心里呼之欲出,却被一声轻唤生生打断。
“妈。”
孟雨疏猝然抬头,对上沈初半阖着的眼睛。一直蓄在眸中的泪水瞬间滑落脸颊,她的声音因为太过开心而微微发抖:“哎。”
“季泽…呢?”沈初动了动眼皮,环视了一下四周,他半梦半醒时分明感觉到了季泽在他身侧,可是醒过来却不见人影。
刚才孟雨疏心底的那份“呼之欲出”,在沈初急切的神情作用下,直接破土而出。
她想问,却碍着沈初的病情不敢问。
在短暂的走神之后,孟雨疏回过神来:“他去洗漱了。”
沈初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麻药的劲还没全过去,他困得很,总是想睡觉。
孟雨疏在床边站了几秒,目光在沈初的脸上来回游走。
她突然间觉得有些难受,心底的愧疚像涛天巨浪,翻涌着将她淹没。
她潜意识里认为自己的儿子是个喜欢女孩儿的“正常”男孩子。
在看到季泽牵住沈初的时候,也只觉得是季泽单方面的问题。
可是现在她却发现这分明就是双箭头,而且两人之间似乎早就已经说开了。
她是沈初的母亲,问题出在自己孩子身上才更让人担心。
自己竟然对这件事情毫无察觉。
是不是因为家庭的不健全,才导致了这种结果?
孟雨疏胸口阻塞,像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病房外走廊脚步声近,孟雨疏几步走了出去,堵在门边。
季泽眉眼湿润,下巴上还挂着水珠。
他端着一盆清水,准备回病房加点热水给沈初擦一擦脸。
“他成绩好,没他我还在年级垫底。”
“是只狗,叫土狗。”
“没乱来,我真喜欢他,会跟他过一辈子。”
沈初曾经的话像一幕幕幻灯片似的,在孟雨疏脑海中回放。
多久之前的事了,沈初还跟她提到过。
“怎么会这样呢?”孟雨疏看着季泽,自言自语道,“他最讨厌狼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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