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季泽快要停下的心跳重新活过来的声响。
“我…”
季泽说了一个字后停住,抬手扶住桌边,艰难地扯出了一抹笑。
就连呼吸都是颤着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咬着牙,深深吸了几口气。
“是。”季泽松开扶着桌边的手,像是缓过劲来,重新往椅背上一靠。
沈初手指倏然紧握,喉结上下一滚,目光也跟着偏向窗外,犹豫片刻后,道:“是我吗?”
季泽刚调整好的心态又崩了。
他抬眸看着沈初的侧脸,心里像是翻了一厨房的调味料,酸甜苦辣咸搅合在一起,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是的,是你。
原本以为要藏在心里落灰发霉的话,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被沈初推到了嘴边。
季泽低下头,右手拇指重重擦上左手手心——那里竟然冒了一层虚汗。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心道不至于吧。
不过是一个,喜欢的人。
“嗯。”
平日里总爱东扯西扯撒泼耍赖的狼崽子,在此时格外安静。
他压下所有纷繁杂乱的情绪,最后只憋出了一个单音节语气词。
季泽眼睫轻垂,沉默着等待接下来的回应。
像是走到了死路的尽头,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异想天开地安慰自己,可能结局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坏。
万一沈初他…
沈初突然站起身来。
椅子因为用力过猛,在大理石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后轰然倒地。
沈初弯腰,动作僵硬地把它扶起来。
大兔子像是有些不知所措般,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也没停在季泽的身上。
果然是这样。
沈初的唇有些发颤,他狠狠咬了一口:“对不起。”
少年的话里带喘,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艰难。
而季泽却似乎是松了口气。
他的手臂往桌上随意一搭,像个没事人一样回答:“没事,应该我说对不起的。”
季泽坐在椅子上,状似轻松般抻了抻自己的胳膊。
要结束了。
最糟糕的结果。
季泽微仰着脸,看向沈初。
狼崽子脸上带笑,就像平常一样和沈初说着话。
“如果让你觉得不适,我很抱歉。”
沈初胡乱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季泽也没动静,任他去。
沈初走了几步,停下来:“我没觉得不适。”
他像是有意强调一般,又重复了一遍:“这有什么好不适的。”
不是因为他和季泽都是男生的原因。
季泽的这份感情,不应该被他自己看得那么低。
“不是别的什么原因,”沈初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剧烈,“你是狼。”
他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思维混杂,乱成一团。
“我可以和一匹狼做朋友,但是…”
但是不能做/爱人。
“你没什么不对,是我的问题。”
-
事情终于被说开,沈初却没有解决完问题的轻松感。
相反,他的心口像是堵上了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和季泽曾经的相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都被他翻出来细细回忆。
因为知道了那层暧昧的心思,所以季泽有意无意的举动都像是都有所目的一般,在沈初的脑海里一点一点撬着他的心脏。
季泽真的是在让他、哄他、惯着他。
季泽这么做,是因为喜欢他。
而反观另一个当事人,季泽这几天看上去倒是没事。
该说说该笑笑,看书搞怪一样不少。
偶尔还替白绯出头,帮他被甩了的兄弟尽一份力。
要不是狼崽子不再像之前那样有事没事找沈初说话,沈初还真以为几天前的晚上是自己脑补出来的一场梦。
慢慢的,他开始怀疑季泽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想法。
因为被这件事困住的,好像只有他。
-
六月底,沈初迎来了高二学期的期末考试。
知识点都比较眼熟,是老师上课反复强调的内容。
沈初一题一题做下去,终于能找到一点自己正在答题的感觉。
考试时间不再是多出来的,他甚至变得不够用了。
监考老师在考场里面来回走了几趟,最后停在了着沈初的桌边。
他歪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曾经的年级倒数,做出来了数学的最后一道导数大题。
这题季泽跟沈初说过。
几乎是原题,没变思路。
两小时后,铃响收卷。
沈初合上笔帽,看着自己写了满满当当的试卷。
季泽一定也做出来了。
他这么想着,低头转了转自己的笔帽。
季泽一直都做得出来。
他从最开始,就是一个优秀的人。
-
期末考试成绩在暑假前两天出来。
沈初看着自己九十一分的数学卷子,生出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淡淡伤感。
他把卷子翻到反面,看到了那道自己花了很长时间做的导数大题,竟然是错的。
哪里错了?
沈初仔细地看了一遍题目,还是不明白。
“不错啊,”季泽冲沈初笑了笑,“及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