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哪个选项都比超市老板强?
一间百来平的超市,十来个货架,进货、理货、上架、记账,每天如是,一晃六年过去。方寸之地,兜兜转转,分分合合,陈落还是陈落,孑然一身,冷淡洒脱。
陈落在上海读的大学,本来准备留在繁华都市打拼两年,找个沿海城市落地生根,谁知道突生变故。变故源于一次偶然事件,大二那年寒假,因为课程变动,学校临时通知早放假半个月,趁着淡季,陈落买了张便宜的机票飞回新疆,想给父母一个惊喜。
哪知惊喜变惊吓,陈落背着包拉着箱子,在家门口看到一脸憔悴抹眼泪的白长霞。刚满二十岁的陈落吓了一跳,带着白长霞离开小区,找个宾馆住下,听白长霞说陈英华出轨的事情。
陈英华是一名小学数学老师,陈落上初中时陈英华和几个同事一起,筹备了一家小型教育机构,自此日进斗金。机构越做越大,从十几个人的小作坊发展成上百人的中型公司,陈英华的职位水涨船高,做到合伙人兼部门经理的位置。公司开在乌鲁木齐市,距离昆塔尔市二三百公里,陈英华十天半个月回昆塔尔市一趟。
白长霞高中文化水平,没什么可以傍身的技能,帮人打理报刊店,这些年互联网发展迅速,看报读报的人愈发少。报刊店倒闭,白长霞失业,不得不去一家小超市找份理货员的工作。一个月两千来块钱,在物价较低的昆塔尔市,只能顾住自己。
陈落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陈英华出。
两地分居,巨大的财富落差,并不是陈英华出轨的必然理由。
出轨只有一个原因,色迷心窍。
陈英华有钱有地位,在外面玩得开,鬼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个情妇,或者有多少个孩子。
白长霞毅然决然和陈英华离婚,作为一个文化水平不高的中年妇女,白长霞有着令人惊讶的执着。她用多年积蓄找了一个有名的离婚律师,势要掏空陈英华的财产。
她争取到陈落读完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一套两居室,和六十万现金。
陈落毕业后,白长霞把六十万打到陈落卡里,卖掉两居室,拖着箱子离开昆塔尔市。
好好一个家,一拍两散。
“啪。”
陈落摁开打火机,点燃一根烟,望着渐渐西沉的夕阳,深吸一口,吐出大片的烟雾,微眯的黑眸中倒映着橘红色的晚霞,波光粼粼,诡谲莫测。
身后是悠闲散步吃完饭的人群,身前是浩荡壮阔的落日盛景,以陈落为分界线,将世界劈成两半。
“陈哥!”向钧的声音传来,“米粉好了!”
陈落回头,淡漠的眉眼落了些烟火气:“就来。”
第3章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红色的番茄酱,红色的豆瓣酱,红色的辣椒丝,一碗香辣扑鼻的炒米粉把向钧吃成一只红通通的胖子。他一边哈气一边擦掉嘴唇边缘的酱,抄起矿泉水就是一个猛灌,咕咚咕咚好似填一口水缸。
陈落同样被辣得够呛,他勉强保持住优雅,拿起纸巾擦了擦唇瓣的酱汁,翻个面擦掉汗水,双手握着冰凉的水瓶小声吐气。过载的辣使他白皙的脸庞浮上一层浅淡的红,眼尾潮意洇开,平日里冷淡的俊秀容貌竟显出惊心动魄的明艳来。
“陈哥。”向钧辣得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我明天,嘶哈——明天,就走了。你,嘶嘶——一定要,好好的。”
“什么?”陈落好笑地看他,“你搁这儿拼图呢?”
“就,”向钧小陈落四岁,一米七的个头,胖乎乎的,一双小眼睛晶亮机灵,他憨厚地笑,“我特别,特别,感谢你。”
陈落只当他说的买棺材的旧事,摆摆手:“太久了,提那个干嘛。”
“是啊,太久了。”向钧灌下一口凉水,说话连贯了些,“这个城市里,我最挂念的,只有陈哥你。”他意有所指,“陈哥,入冬的时候,你可要多备点货啊。”
“怎么?”陈落想到别的层面的原因,“你是指,孔勐祥因为分手不送货给我了?不能吧,他有那么小气?”
向钧怔愣,随即反应过来跟上话头:“他那个人,一看就不老实。冬天如果下大雪封路,孔和集团有那么多仓库的货,想怎么涨就怎么涨。他孔勐祥是二少爷,可不得逮着你落井下石。”说完,向钧心虚地低头,拾起筷子,在浓厚的酱汁里挑出碎米粉和碎鸡肉,“还剩这么多,咱们快点吃。”
陈落没有追问,他想到孔勐祥就心烦,用筷子搅合搅合酱汁,翻出来几块白菜吃掉。
满头大汗地解决完各自的米粉,向钧擦干净嘴巴,捏扁空空的矿泉水瓶子,扔到门口盛垃圾的纸箱里:“走吧,陈哥,豆豆该等急了。”
“说到豆豆。”陈落把剩余的干净纸巾揣进口袋,站起身,掏出手机扫码结账,“你从哪捡回来的?”
“山里。”向钧说,他父爱泛滥般比了个手掌大小,“它那么小,黑黢黢的,坐在草丛里,一只鸟就能把它叼走。”
“我看它吃得挺胖。”陈落说。
两人走出米粉店,天色蒙蒙黑,西边的太阳露出半个脑袋,从头顶蔓延至天际线的火烧云,蓝粉橙黄紫,绚烂如天堂的剪彩仪式。
陈落和向钧走了一阵,到十字路口,陈落说:“九点半了。”
“嗯,我该回家了,陈哥早点睡。”向钧笑着露出两颗虎牙,“我明天早上的火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