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餐厅看看,这是全船最大的自助餐厅。”相无征朝我招了一下手,“如果按照你说的,还有人在我们这个空间没被我们遇到,那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最大。”
我俩来到巨大的双推门面前,门边挂着“恒星餐厅”字样的招牌,以及一些当日特定美食的宣传图片。我主动走上前去推开大门,一股凝滞又气味微妙的热风扑面而来,我皱了皱鼻子,说:“什么味儿啊。”
相无征在我身后骂了句脏话,我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去,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铺天盖地——不,眼前是漫山遍野的食物,我此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食物。恒星餐厅不愧是这艘巨轮上最大的自助餐厅,少说也有上百每张饭桌、可容纳近千人。这上百张餐桌上无一不堆砌着数几十餐盘,层层叠叠地累在一起,过量的食物堆成一座小山,几乎要满溢出来,多到让人难免觉得恶心。而在餐厅的尽头,有一个舞台,想来是平时乐队表演所在的地方。
我和相无征大眼瞪小眼,都没说话,同时朝餐厅内部走去。
我抱着猎奇的心态打量那些食物——远远看过去,有几个盘子里竟然动来动去的,似乎海鲜都还活着一般。
什么意思,刺身吗?我心中莫名想到——这么大热的天,不坏了才怪呢。
“卧槽!”
相无征迅速回头:“怎么了?”
“好恶心!”我指着盘子上蠕动的软体动物:“这是什么啊!见过长毛的,没见过毛还会动的!”
“不要一惊一乍的!”相无征怒道。
我俩凑近了瞧,这些食物没可能是今天的——其腐烂程度各不相同,有些看着还算新鲜,有的开始长毛,上面附着着一些菌类和爬虫类之间的东西,缓缓蠕动着。或有些已经化成一滩黏糊糊的污水,散发着漆黑的臭气。
“呕——”我背过身去干呕,相无征还在忍着恶心在仔细检查哪些食物。
我忍着胃酸定了定神,试图视线从眼前的餐盘上移开,下意识说:“有点奇怪。”
“有点!?”相无征捂着口鼻瞪我,“只是有点奇怪?”
“不是,你看,”我说,“这么多大圆桌,但却没有一把椅子。”
相无征愣了愣,伸长脖子扫视了一圈,说:“不,是有椅子的,那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了——在靠近表演舞台的地方,摆着一张空桌子,那上面没有任何食物,餐布洁白无瑕,旁边放着不多不少正好两把椅子。
相无征看了我一眼,说:“看来这里除了咱俩,并没有别人了。”
他不怕死地大步走了过去,果断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我也只好迟疑地跟过去走了过去。我屁股刚挨到椅子,忽然头顶“哐!”地一声,整间屋子的灯全灭了。
相无征立刻站起来,袖子里迅速抖出一把餐刀——还是切牛排的那种。
这家伙什么时候从哪又顺了一把刀?我左右看看,默默拿起我面前空餐盘边的叉子,想着聊胜于无。
但是下一刻,又是“哐!”地一声,舞台上的灯光亮了,音乐随之响起。
这曲调大概是挺欢快的,但却宛如从什么快要没电的老旧收音机里播放出来一般,带着失真的音色和走掉的旋律。伴随着这样令人不太愉快的背景音乐,“演员”登场了。
一个人偶行动机械地走了出来,我定睛一看,人偶竟然也是用食物做的——他的四肢由螃蟹腿组成,脑袋是海螺,头发是海草。我一脸纠结地看着螃蟹壳人偶开始演出,他肢体动作既夸张又不协调,配合着突兀的音乐,整个舞台都呈现出一种荒诞而扭曲的氛围。
这演出没有旁白和台词,但人偶卖力到关节都要断掉,我竟然慢慢看懂了剧情。
这个螃蟹小人儿来自一个贫寒的家庭,爸爸身体不好,没有什么劳动能力,总是在咳嗽。而他妈妈因为什么精神上的问题不但不能工作,连基础的生活起居都帮不上忙,还经常把本已经家徒四壁的屋子弄得更破,三个人过着辛苦拮据的生活。有一天,螃蟹小人忽然在自己身体的蟹壳里面发现了一枚珍珠,他开心地给爸爸妈妈看,全家都很高兴。
螃蟹小人儿拿着珍珠走出了家门,来到了另外一群人之间——这一群人偶的做工都要精细很多,不但有穿着华丽的贝壳外套,连手指都是用金红色的珊瑚做的。螃蟹小人儿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阔别了自己的爸妈,握着珍珠走进了这群人之中。
很快,螃蟹小人儿和另一个做工精致的小人儿成为了朋友,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一段时间,背后一直有各类水草和珊瑚组成的背景不停变换。直到某天,突然从天而降了一条巨大的食人鱼,食人鱼张开嘴,露出里面三排尖牙,将两人一口吞下后嚼吧嚼吧又吐了出来——精致的人偶身体上的壳和珊瑚全碎了,胸腔内的珍珠也被偷走。
我看到这里,忽然明白这个剧情讲的是什么了。
我瞪大眼睛回头看相无征——光影在他脸上交错,但是他眼底一片漆黑,什么温度都没有。
做工精致的人群冲了出来,把精致小人儿的碎片收好,并且愤怒地朝螃蟹小人又打又骂。螃蟹小人落荒而逃,回到依旧清贫的家里,看见比之前更加消瘦憔悴的爸妈,他晚上把珍珠从胸腔里拿出来捧在手里偷偷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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