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水冰冷刺骨,脚触及水面的瞬间,大人顿住身形晃了两下,不合身的巨大羽绒服被西北风鼓噪成灯笼状,艰难的向前拉扯,整个人摇摇欲坠。
只是片刻,大人再次步行向前,坚定的像去赴什么约会。
不加掩饰的绝望,以及步步逼近的死亡气息感染着孩子幼小的心灵,懵懂的感觉似乎有什么灾难即将笼罩他,卫予报完警冲下湖的时候小孩正在哇哇大哭。
离得近了卫予发现是个年轻女人,跟小孩面容相似度很高,是母亲吧,是什么样的母亲遭遇了什么,以至于死也要带上孩子。
湖水真他妈冷啊,分分钟冻结成冰,像刀子一下一下割开他的皮肤,由头至尾的寒凉激的卫予打了个寒颤。
大人也不顾孩子了,试图摆脱这只碍事的手,继续自己的寻死行为。
风太大,一大一小两个重量不轻,小孩哭的越发厉害,卫予一手抱嚎哭不止的小孩,一手钳制状若疯癫的女人,吃力不已。
派出所离的很近,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他这样安慰自己,可女人一心想死,又抓又挠的差点把卫予推倒。
靠,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弱鸡,还是这女人力气太大,对打了一会,有些支撑不住。
实在忍不住,卫予瞅准个空隙,猛的一把抓住女人右肩使劲往下压,吼道:“闭嘴!”
女人真的愣了一下,趁这个机会,卫予将她朝岸边拖行,还没走出一步,回过神的女人再次发癫,还喊着:“滚,滚,滚!”
这种事不必说三次。
就在卫予真的要坚持不了,只麻木的依靠本能拖住人,滴嘟滴嘟的警报声由远及近。
从未觉得警报声如此美妙,真如救世主降临。
女人被民警强行拖上岸的过程晕了过去,当即送去医院。
卫予被湖水冻够呛,民警让他最好也去医院检查一下,作为全过程目睹的证人,之后还需要配合做笔录,因此也跟着车子到了医院。
医院永远无法让人开心起来,消毒水的气味、病人和家属或痛苦或焦急的神色,医生护士行色匆匆的身影,处处让人喘不过气来。
卫予换上在医院外面随意买的衣服,捧着纸杯找到一张空置的椅子坐下,袅袅几缕热气从杯中升起,融进空气之中消失不见。
民警给他做笔录的时候问,你不认识他们,怎么会跟着他们呢?
卫予诚实的说开始以为小孩是被拐卖,没想到无意中救了两个人,民警夸了他好几句。
卫予捧着渐渐冷却的纸杯,脑中反复回□□人被他拽住胳膊动弹不了后歇斯底里的吼:“别管我,我死了也没人在乎,我活着干什么,滚!”
那眼内的绝望不是假的。
黑暗一片,宛如一潭死水,已到干涸边缘。
她挣扎的那么厉害,面对他的阻拦表现出强烈的愤怒。
她是真的想死,带着自己的两岁不到的孩子。
卫予没有探究别人私生活的兴趣,尤其这种事,现实版悲惨世界。
女子羽绒服口袋找出的手机有其家人手机号,民警已经联系过,据说很快有人前来,卫予决定在那家人过来前离开。
他不想因为这种事被感恩戴德,并不是雷锋青年,只是纯粹不知道怎么应对。
跟民警道别,拎着湿衣服到门口,取消和楚成玉的聚餐后晚饭没有着落,索性回店里,打烊后请廖然吃饭,开店的事他帮了很多忙都没表示一下。
这会下班高峰,车挤车人挤人,出租车纷纷满载而过,本想奢侈一把的卫予叹了口气,认命的往店铺方向看,还是坐11路吧,起码不堵。
“卫予?”
喊他名字的人同时出现在眼前,卫予愣了一下,又是邱行之。
最近他们俩碰面的几率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以前他日日夜夜想着怎么增加两人碰面的机会,一周也就见上三次面,最近则几乎每天都能见上一次。
这是公立医院,人很多,邱行之应该不是来看病。
邱行之自己也很惊讶,他来此纯粹是意外,竟然又碰到卫予。
他俩真有缘分啊。
不过他随即意识到严肃的事儿,忙问:“你怎么在这?”
不舒服吗,脸上还有淡淡长条形伤痕。
大冬天下河不是什么愉悦的事,身体素质好也经不起这番折腾,卫予面色困顿,声音低哑:“没事。”
怎么看怎么不像没事的模样,邱行之不由分说轻扣住他手腕重新拐进医院。
卫予很小的时候有段时间常常生病,进医院扎针是家常便饭,以至于到现在都对医院有种天然的抵触,闻到消毒水味就不太舒服。
还有……
冰凉的手腕被宽大手掌包在中间,掌心微热的温度灼着他,渗进皮肤,透入骨血,引起他的微颤。
下意识的挣扎:“我真没事,不用……”
这次他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半个多小时后,邱行之提着一袋子药放到卫予面前:“吃点热的东西我送你回家。”
托天色渐暗的福,医院人不多,检查后医生只说受了凉,明天可能会低烧咳嗽,开了些药,叮嘱有状况及时来就诊。
就近的某品牌连锁米粉店,邱行之点了热饮和米粉,执意让卫予吃一点:“请不要放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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