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尘仍旧跪在院外。
深秋月色里,身影孤单且寂寥。
算算时间,苏轻尘自下跪那日起到现在,统共有一周了。
期间一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跪着,背脊挺得笔直。
察觉到周琅视线,苏轻尘回望过来。
周琅却又把视线收回来了,顺带还背过了身。
托苏轻尘的福,门派里其他弟子对他的意见更大了。
周琅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跪是苏轻尘自作主张跪的,跟他什么关系?
事实上,一周前风若离劝和失败离去后,周琅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叫苏轻尘起来。
正如大师兄所说,苏轻尘一直跪着也不是事儿。
于是周琅决定再给苏轻尘一次机会。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这句话说完,周琅还没来及发问,苏轻尘便已经回答了。
“小琅,无论你问我多少遍,我的回答都不会变。”
苏轻尘一字一顿,“我绝不会允许你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周琅再一次被气走了。
这货分明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天仙脸,怎么说起话做起事来,能轻易把他气死呢?
若非苏轻尘跪在禁制之外,而周琅受困于禁止之内,他是有□□会给苏轻尘那张脸来个大脚印子。
临走前,周琅留下一句。
“有本事你就一直跪着,什么时候你想好不再私自干涉我的决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于是苏轻尘就真的一动不动,跪了七日。
幸亏他是修仙之人,体格强于常人数倍,又有灵气护体,否则他的腿肯定废了。
不过周琅这些天也不好过。
原本对他的惩罚,灵植园管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一面由于周琅出了名的体弱多病,管事没指望他这个病秧子能真正帮上忙。
另一面,苏轻尘是天机门近千年来资质最为出色之人,悉心培养必成大器。周琅作为苏轻尘最为珍视之人,不管私下怎么被人诟病,明面上还是要照顾一番的。
但周琅令苏轻尘下跪道歉一事,整个天机门上下人尽皆知,他在旁人眼中的形象更加厌恶可憎了。
灵植园的管事自然也不例外。
他加重了周琅的工作量,叫他不得不一天到晚不停歇地忙。做的活于农夫无异不说,连吃的饭菜都是冷的。
一周下来,周琅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衬着苍白的脸色,活像一个命不久矣的短命鬼。
周琅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口口声声,一直说要脱离苏轻尘。
如今倒也算是脱离了,可日子过的着实不好。
苏轻尘跪在外头的一周时间里,他的处境瞬间从天堂跌落地狱。
除了没有动手外,灵植园上下谁都能指使他命令他,谁都能给他脸色看。
因而苏轻尘这一跪,与其说是下跪求原谅,不如说是变相的逼迫他认清现实——他周琅没了苏轻尘,就什么都不是,连好好活下去都是问题。
恰有两个同门路过周琅住处。
看其服饰,是灵植园内看护灵草的外门杂役。
不知有意无意,他们在周琅窗外不远处站定,用着他能听到的音量大声交谈。
“有人啊,住苏师兄的,吃苏师兄的,穿苏师兄的,不知感恩便罢,还镇日给苏师兄脸色看。”
“可不是吗?那人不但对苏师兄拳打脚踢,前些日子更是叫苏师兄在寒日里跪了整整七日,当真是狼心狗肺,我这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又如何?同是外门杂役,你我日日辛苦修炼同时,还得辛勤工作,挣得的灵石堪堪能维持日常花销。有人却凭借苏师兄的庇护,一个外门杂役,日子过的却比皇子还精贵。”
“埃,苏师兄当真是倒了天大的霉了,竟然被此等白眼狼缠上。”
当面说闲话倒也罢了,这两人竟还时不时用或嘲讽或鄙视的视线,瞥周琅一眼。
周琅冷笑一声,翻身跳窗,两三步来到二人面前,二话不说,就是一人一巴掌。
用了灵力的巴掌力道极大,两人的脸瞬间肿的老高。
周琅这才好心情的笑了,连带着秋日里的夜都不那么冷了。
那两人都没料到周琅会来这一出,直接被打懵了,连还手都忘了。
反应过来后,其中一人当即准备打回去,却被另一人拦住了。他摇一摇头,眼神不动声色的往苏轻尘的方向望了一眼。
欲要还手的那人显然也意识到苏轻尘就在不远处,果真收回了手。
只是脸色极其难看,看着周琅的眼神恨不能吃了他。
动不了手,至少要动口。
有些冲动那人脸上一红,正要开骂,猝不及防下又是一个巴掌打了过来。
紧跟着,另一个人也挨了一掌。
仍是用了灵力。
经脉在抗议,周琅眼里的笑意却更深。
一个人捂着脸,惊怒交加:“林琅!你莫要太过分!”
话虽凶狠,却碍于不远处的苏轻尘,畏畏缩缩不敢回手。
修真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哪怕是正道之首的天机门也不例外。
外门弟子在内门弟子眼中于奴仆无异,这一掌要是还回去了,指不定会以什么方式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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