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祁少师喉咙里溢出几声轻笑。
抬手摘了眼镜,以手臂遮眼,祁少师在台阶上躺下,脸上的阳光明明灭灭。
“嗯,我等你,下辈子。”下辈子,我们做一对情人,再不做兄弟。
去他妈的挚友兄弟!
这一刻,温之卿在郊区别墅床上惊醒,从落地窗照进来的还是夏日的阳光。
他好像在梦里听懂了祁少师的心里话。
祁少师那时的心声是:我不介意,我不介意你身后坠着荆棘苦难,只要你愿意,千阳灿烂也好,星光黯淡也好,我都想以更亲密的身份陪伴你渡过漫漫长路。
只要你愿意,我万死不辞。
日头越升越高,温之卿呆坐在床上很久,被人敲了头后,他是不是有了什么特殊能力?能在梦里回溯前世的记忆,听懂祁少师的心声。
这五六天里,他一睡觉就入梦,每每早上都是含着泪水醒来。
梦里他才知道,原来祁少师这么早就对他怀有“不良居心”,却十几年被压抑在心底。
“温小先生?您醒了的话,我来给您换药。”管家先生敲门进来。
“噢,好,麻烦您了,您叫我的小名安安就好,千万别称‘您’。”温之卿反应慢了半拍才从床上下来,到茶几边的圆凳上坐下。
“是,安安,请忍着点,我要拆绷带了。”管家先生从善如流,很细心地帮着温之卿换好头上和左手的绷带,又给他的后背涂了药才离开。
温之卿左手臂轻微骨折,后背淤青红肿,严重的是后脑勺的伤口,将近一个星期过去了,现在差不多也结痂了,再换一次药就可以拆掉绷带。
他的脑袋还真是多灾多难啊,温之卿摸摸头上伤口往楼下走,希望脑子没被砸晕乎,要不然真应了少师说他是傻瓜的话。
楼下庭院西侧设置了一个泳池,西北内凹出形成小院落,上方搭建阳光房顶,院内摆着一套茶桌,形成了一处阳光茶室。
温之卿和祁少师经常在这里休闲,晒晒太阳、喝喝茶、看看书,真真惬意美好的时光。
如今这里却少了一个人,温之卿已经很久没见过祁少师了,他醒来第一个想见到的人拒绝和他见面。
他询问祁少师的去向,管家先生和所有别墅里做工的人只会说,“少爷在朋友家借住。”
除了他,祁少师唯一还谈得上是朋友的人,只有一个褚烽了,祁少师宁愿去褚家借住,也不想和他处在一个空间里吗?
吃过一顿寡然无味的早餐,温之卿坐在茶室,望着外面湛蓝的泳池,脑袋慢慢放空。
他不怕祁少师暂时不见他,就怕祁少师是身体出了问题,瞒着他躲到一边疗伤。
就像上辈子那样,祁少师几次提醒过他远离乔欣然,他不听,生他气;好不容易从马化龙手上带走他,又不见他,却是酒精过敏,不想让他知道。
祁少师的性子太要强了,不愿露怯让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温之卿有时候觉得他简直倔强得让人哭笑不得。
可他真的很好,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温之卿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上辈子出了马化龙这回事后,祁少师避了他一个多星期,直到一个月期限到了,他就要离开江城回家了,祁少师还是没有露面的意思。
火车站道别,凄凉得只有褚父在演戏装慈父,真心不舍得他和温心柔的奚惠琳没来,更别提其他老师同学了。
温之卿当时失望地以为,在江城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也要失去了,祁少师却赶来了。
“给你。”
“什么?”
“礼物,同学录,毕业分别的同学不是都要写这个吗,留作纪念和以后联系什么的。”
他打开精美的同学录,第一页就是祁少师的名字,旁边贴了一张照片,还是半身证件照,底下依次是祁少师的年龄、身高、体重、血型,联系方式还有祝福语。
温之卿当时好想说,这个人也太有趣了吧,这年头小学毕业生都不稀罕写同学录了,还如此一丝不苟地写完。
可是真的,他满心感动,他感受到了祁少师的真诚。
集英中学的同学,没有一个想到要和他交换一个联系方式,因为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日后难再有交集。
而祁少师通过一本同学录,是在变相地表示,他想和他有更多更长的交集,同时劝慰他,他的真心没有错付。
抱着一本同学录,温之卿一时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祁少师伸出手和他握手道别。
温之卿眼尖发现,祁少师抬手时长袖滑落,裸露出的皮肤上红斑点点。
“你手腕上怎么这么多红印子?”
“哦,没什么,大概是蚊子叮的。”
“也有可能是捂出来的,天热你别穿太严谨,解开几颗扣子也不要紧的。”
祁少师一年四季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倒是挺有禁欲气息,就是夏天太遭罪了。
“不用你操心,快上车吧你。”
回家的火车出发了,温之卿找到自己的位置后,立刻按同学录上的手机号码给祁少师发信息:上车了,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那头几乎秒回复:嗯,保存了。
疑惑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祁少师是现在保存的,还是之前就保存了?可他的手机号码只给过班长傅正明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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