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气息清冷,透着浅浅的、特制瑞鹤香的怀抱,从后方贴了上来,将白檀牢牢圈住,白檀忍不住身形一僵。那人好似感受不到白檀的抵抗,将头支在白檀肩膀上,亲昵之意,一览无余。
紫金铜炉里一蓬烟雾袅袅上升,在阳光下折射出粼粼金光,刺得人眼睛眯起,忍不住产生片刻的恍惚,浑然忘却今夕何夕。
萧鸾挑起白檀一缕散发,绕在指尖勾来缠去,玩得不亦乐乎,一边状似轻描淡写地问道:“你跟李玉明说,我们只是师徒?”
“难道不是吗?”白檀不为所动,故作天真无邪地问道。
萧鸾唇角缓缓上扬,眉宇间氤氲着一抹恣肆乖戾之气,顺水推舟道:“好呀,那为师,现在教你点东西好不好?”
白檀心中警铃大作,心道这个2.0版本的萧鸾,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对方久久等不到白檀的回答,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将白檀摁坐在地毯上,两手从白檀腋下穿过,握住小徒弟的左右手,将其摆放成“太极阴阳八卦连环诀”的形状,还颇有耐心地谆谆教导道:“乖徒儿,错了,要以左手虎口,抱右手四指,对就是这样,同时以右手虎口,抱左手大指。还要把两手大指梢,各自接触另一手心的劳宫穴。这样一来,阳手护阴手,阴手抱阳手,才符合《道德经》“负阴抱阳”之义,乖徒儿,懂了吗?”
两人离得太近,白檀别扭地挣了挣,但以他如今入门级的水准,想要反抗萧鸾无异于痴人说梦,萧鸾对此也权作不知,一门心思地沉浸在“教学”当中,真是负责极了。
偏偏萧鸾打着为白檀好的旗号,端着高高在上的严师架子,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手上的动作却格外麻利,若是白檀想要翻脸走人,萧鸾就做出高贵冷艳脸,如同任何一个望子成龙的老父亲一般,狠狠训斥他道:“你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吗?”
好不容易挨过水深火热的“学习时间”,白檀生无可恋地瘫倒在地上,真真切切地意识到,眼前这个萧鸾,是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更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了。
不,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认输,我还能再苟五百年……
白檀默默发出一句无声的呐喊,软手软脚地从地上爬起来,尬笑着对萧鸾道:“师尊辛苦啦,徒儿真是过意不去,为了表示对您的一腔感激之情,徒儿今晚亲自下厨,您等着,徒儿这就去。”
一副神仙真人打扮,手持拂尘的萧鸾神色一滞,沉痛地点了点头,心道: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又是一顿胡萝卜全宴吧?
事实证明,萧鸾似乎有些过于乐观了,因为,在他艰难地解决完一大桌子的胡萝卜之后,白檀竟然笑眯眯地跟他说:“太好了耶!师尊竟然都吃光了,肯定是特别喜欢胡萝卜,徒儿天天给你做,好不好?”
这么致命的问题,冷傲睥睨如萧鸾,当然是……面不改色地答应了。
于是,师徒二人正式开启了相互伤害,莫得感情的相处模式,除了寻仙宗方圆百里胡萝卜断货,价格飞涨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夜间,白檀一个人霸占了一整张大床,拥着柔软蓬松的狐裘,乐滋滋地睡了过去。
萧鸾修为近神,早已不用像凡人一般睡眠,往常都只是靠打坐、练剑、画符等事,打发时间,现在却多了一个恶习。
掀开层层软垂的鲛纱,见到里面那张恬然睡颜,萧鸾心都沉静了许多,他施了一个小小的助眠法术,轻柔地理好白檀散乱的鬓发,定定地凝视着对方,久久不能回神。
过往的一千多年里,萧鸾因丢失了一魂一魄,对前世的记忆十分模糊,只朦朦胧胧地记得几个画面,自己与雪衣大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萧鸾也不清楚。
但是,融合了风白羽之后,萧鸾才发现,千年前,他情难自禁,曾对白檀做过卑劣之事;千年后,他又对身为自己徒弟的白檀动了心。
甚至就连那只得了一魂一魄的风白羽,竟然也是异常钟爱白檀的,但风白羽本质上不过是瑶光仙君的一部分,继承了全部的邪恶观念,以及心底最不堪的真实,所以他只会掠夺、玩弄,欺侮……
萧鸾心底迷上一丝难言的悲哀,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丑陋可鄙,以至于连辩解的话都没办法说出口。
睡梦之中,熟悉又陌生的画面,一幕幕涌现于脑海,白檀浑浑噩噩地行走着,不知怎么就来到了一处深邃宽阔的山洞中,以旁观者的角度,冷眼看着自己无力地匍匐在白玉莲花台上,薄如蝉翼的纱衣剥落地,有人以不容抗拒的姿态,紧紧握住他的脚腕……
白檀跌跌撞撞地从那山洞中逃出来,无头苍蝇似的奔跑着,浓雾散去,一群手持法器的修士雄赳赳气昂昂地走着,大声叫嚣着:“誓要雪衣大妖偿命!一雪前耻!”
雪衣大妖?那不就是我吗?
白檀费力地转动着思维,转眼却看到另一个自己御剑飞来,故意说出恶意满满的挑衅话语,惹得众人群起而攻之,对方人多势众,雪衣大妖苦苦支撑了一会,就抵挡不住,狼狈逃窜。
其余修士自然乘胜追击,跟着雪衣大妖,一路来到寻仙宗后山秘境之中。
然而,大家赶到之时,哪里还有雪衣大妖的身影,唯有黑衣剑修披头散发,神色狼狈,拄着长剑单膝跪地,身前就是大片淋漓鲜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