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暮雪急收攻势,秋水剑堪堪停在白檀鼻尖处,骇得三人齐齐变了面色。
良久,关暮雪道:“让开。”
白檀摇头,微露祈求之意,“阿雪。”
仅仅是这一个称呼,就已经揭示出许多问题,结合白檀与赫连煜两人方才的对话,白檀究竟是谁,不言而喻。
关暮雪握剑的手第一次有些不稳,他赤红着眼珠,咬牙切齿道:“为什么?”
见他难过,白檀也不好受,垂着头颅,低声道:“阿雪你自小冰雪聪明,我们刚才说得那些话,即便是只言片语,想必也足够你推理出真相,我欠了赫连煜一条命,你若非杀他不可,只管赐我一死吧。”
关暮雪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檀,愤恨道:“你明知道,明知道我哪怕杀尽天下人,独独不会对你动手,还要说这种话?!”
白檀越发歉疚,哀伤道:“对不起。”
身后,口吐鲜血的赫连煜勉力站起来,不屑地扯白檀手臂,“走开,谁要你救?本座怎么会输给一个黄毛小儿?”
白檀气得将赫连煜骂了个狗血喷头:“裹什么乱呢!瞎逞能,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
赫连煜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关暮雪一双血红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白檀,狠戾道:“好,我今天就饶他一命,但是,下次他再犯我手里,我一定要手刃仇敌,以慰我父在天之灵!”
赫连煜忍不住还嘴道:“且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听关暮雪提及关野,白檀不由肃容,颔首道:“一言为定。”扭头去推赫连煜,提醒道:“还不快走?以后可小心些吧。”
赫连煜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这边,白檀刚要长舒一口气,就被关暮雪不由分说地拦腰抱起,他惊了一下,手舞足蹈地说道:“嗳,嗳,你干什么呢?”
关暮雪一言不发地将白檀放到床边,默默蹲下,捡了地上的鞋,小心翼翼地给白檀穿上。
白檀这才想起,因为情形危机,自己来不及穿鞋,直接赤脚下地,刚才一直提心吊胆地还不觉得如何,此时却觉得双足发冷,不好意思地蜷缩了脚趾。
鞋子穿好后,关暮雪满怀依恋地抱住白檀双腿,将头枕在青年膝盖上,喟叹道:“你还在这里,真好……”
见到关暮雪难得一露的脆弱姿态,白檀心尖一软,像很多年前一样,抬手缓缓去抚对方散乱的长发,一下又一下,打理顺滑。
关暮雪闭眼,梦呓般问道:“你会永远在我身边的,对吗?”
白檀顿了顿,半晌挤出一个“对”字。
关暮雪满足地笑了。
在关暮雪的坚持下,白檀去除了易容,在他面前露出本来面目。
彼时,烛光融融,关暮雪失神许久,末了古怪一笑,恍然道:“怪不得,当年父亲去世前,殷殷叮嘱,告诫我无论如何,不可窥视于你,果然是一见误终身的倾城之色。”
白檀蹙眉,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转念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一切说开之后,关暮雪对白檀越发亲昵无间,较之以往,更多了些温柔小意,白檀每每为关暮雪的转变而心惊肉跳,隐约感觉到关暮雪对自己的感情,似乎过了界,竟然透露出几分暧昧之意。
白檀有心划清界限,却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万一是自己误会了,岂不尴尬,也显得他为老不尊,太过自作多情,就在某天清晨,关暮雪坚持要为他束发戴冠时,语重心长地说道:“阿雪长大了,都懂得孝顺长辈了,姑姑很欣慰。”
关暮雪眉眼不动,四平八稳地说道:“哦,姑姑?什么姑姑,我姑姑不是死了吗?”典型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白檀懵了:“……啊?”
出于种种考虑,白檀就是雪夫人的事,两人有志一同地隐瞒了下来,鹤闲山庄内无人知晓。正好跟崔家洽谈的生意正在铺设过程中,以防万一,关暮雪就把荀香墨派出去,让他一力主持大局。
对外,白檀仍然是关暮雪邀请上门的客人,区别只在于,之前他因病落下哑疾,在鹤闲山庄休养了一段时间后,经过滋补,已经有所好转,可以说话,却不能多言。
所以,下人们也都习惯了这位白公子经常与少庄主待在一起,旁人面前却甚少言语的情景,并且对两人不一般的关系更加笃定了几分。
得益于白檀多年前,给庄内签约的落魄秀才们所做的写手培训,以及一本本画风清奇的香艳话本,漫说是鹤闲山庄,整座姑苏城对龙阳之兴,接受度出奇得高,非但不会指指点点,反而推波助澜。
白檀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潸然泪下,作孽啊,亏他还以为独辟蹊径,赚了大钱,感情是给自己挖了一个火坑,你说气人不气人?
当然,最气人的还要属关暮雪,仗着自己武功高到快要独步天下的程度,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霸道模样,死活不让白檀离开他。
白檀能怎么办呢?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赢,就连逃跑,还没走出山庄一步,就被关暮雪提着衣领子丢回去,真是太可怕了。
赫连煜也发挥出不屈不饶的顽强精神,几次想要上门带走白檀,险些命丧关暮雪剑下。
有一次,两人决战之时,关暮雪的功法出了纰漏,被赫连煜钻了空子,得以狠狠反击,那次之后白檀就背着关暮雪,写信从赫连煜手中讨来了一整套《炎魔心经》,帮助关暮雪细细梳理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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