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处回廊时,一须发皆白,蓬头历齿的灰衣老者,正躺在红木摇椅上晒太阳,看到关暮雪和白檀,和蔼一笑,语气慈祥地打招呼道:“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到的?”
关暮雪停了步子,杜叔年龄越来越大后,生了几场病,坏了脑子,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经常前言不搭后语,有时絮絮叨叨,说些谁都听不懂的话,山庄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
但是,关暮雪感念杜叔对鹤闲山庄忠心耿耿,一辈子鞠躬尽瘁,祖父关博,父亲关野都拿他当亲人,所以一直很敬重杜叔,闻言认真答道:“刚到。”
杜叔抖了抖胡须,关切道:“怎么出去这么久啊?”
正在此时,荀香墨快步跑来迎接,急匆匆地说道:“我已经得了信儿,少庄主被迫习了《炎魔心经》?啊呀,这可棘手了!”
关暮雪刚一点头,荀香墨就握住他的手腕,道:“快随我来,让我先看看具体情况。”
说起来,荀香墨毕竟亲眼看着关暮雪长大,纵然没有雪夫人的缘故,也是真心盼着他好的,所以才在得知关暮雪深受《炎魔心经》危害时,慌得变了神色,拉着人脚不沾地地跑走了。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杜叔摇了摇头,慢吞吞地点评了一句,又扭过头来,极为自然地顺势问道:“夫人这回又赚了多少银子啊?”
白檀环视四周,见无人在近旁,上前一步,蹲下|身子,如常笑道:“不多不多,够阿雪吃上三年的肉了。”
杜叔苍老一笑,浑浊的眼睛闭了闭,迷糊糊地嘟囔道:“没有我老杜的份吗?”
一个长相讨喜的圆脸小厮,一边整理衣摆,一边猴儿似地跑过来,打量白檀几眼,歉意道:“哎呦,您是来庄子里的客人吧?我们老爷子不济事了,胡言乱语的,没冒犯您吧?”
白檀站起身,微笑摇头。
老杜嘀嘀咕咕,小声说着什么,圆脸小厮凑过去,听了几嘴,顺口应承下来,哄劝道:“好好好,蜜汁鸡肉,糖醋鲤鱼,做,都做,我这就跟厨娘说去,保证您老吃得舒舒服服,行不行?”
※※※※※※※※※※※※※※※※※※※※
马上就要结束了,舍不得
第169章 雪夫人(二十九)
荀香墨为关暮雪切了脉, 又细细询问了事情经过,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半是自责,半是无力地说道:“少庄主的情况,迥异于一般病痛, 属下不敢随意行针用药, 《炎魔心经》太过古怪霸道, 若是一个不慎,反而有害无益。”
关暮雪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 这些他都知道, 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拗不过荀香墨的一番好意,减少对方的负疚感罢了。
书房内的氛围一时有些沉闷, 荀香墨沉思片刻,仍然不得其法, 沮丧地说道:“是属下无能, 属下没能照顾好少庄主,辜负了夫人的期望, 倘若她地下有知,一定会更加怨怪我。”
关暮雪却道:“不必如此,生死自有天命, 既然无力挽救, 只好坦然接受。”
荀香墨苦恼地扯着头发, 神经质般, 翻来倒去地说道:“不,不行,夫人一定会怪我的,想办法,要想办法……”
末了,荀香墨竟然异想天开地说道:“啊,要是能看一看《炎魔心经》,了解它如何运行,如何克制化解就好了……”
这一点,关暮雪也早就想到了,只是此功法来源蹊跷,曾被江湖各大门派联手销毁过,不曾留下抄本,唯独圣天教侥幸将其保留了下来,并成为不传辛密。
当初,关暮雪甫一确定文言明学了《炎魔心经》,就猜测过他与圣天教的关系,也有心顺藤摸瓜,寻根究底,可惜,往昔因为雪夫人的存在,圣天教与鹤闲山庄结了不小的梁子,赫连煜更不是什么宽宏大度的人,向来睚眦必报,怎么可能会帮他?
甚至于,关暮雪心底隐隐有种感觉,文言明之所以能得到《炎魔心经》,或许本就是赫连煜故意纵容,否则,《炎魔心经》多年来一直招人觊觎,无数心思不纯之辈趋之若鹜,为何只有文言明成功了?
赫连煜明知道文言明视他关暮雪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还如此作为,当真其心可诛。
相对默然的两人未曾注意到,白檀方才就静悄悄地走了进来,将荀香墨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一会儿,关暮雪回神,看到白檀,浅浅一笑,“谁领你过来的?”
白檀微笑不语。
鹤闲山庄的构造布局,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哪里还需要人带路。
关暮雪只当他不认识下人,说不出名称来,不再多问,转而为白檀和荀香墨两人互相做了介绍。
白檀露出恰当好处的客气笑容,略一颔首,荀香墨却盯着白檀多看了几眼,迟疑道:“你……你也姓白?”他抿了抿唇,“冒昧问一下,你家中可有何长辈?”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荀香墨是医者,多年来游历四方,见识过无数疑难杂症,眼光独到,仅仅从人面部皮肉骨相,就能看出许多蛛丝马迹,性别、年龄反倒都是最浅显的了。
荀香墨之所以有此一问,自然是透过白檀的遮掩,看出他与十五年前武林大会上,惊鸿一瞥的雪夫人,有三分相像了。
不过,雪夫人是女子,又年长十余岁,荀香墨并未多想,只是推测,两人有些渊源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