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宣武功之高强世所少见, 又在沙场疆域驰骋多年,过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警惕性比常人要高出许多, 更有飞檐走壁, 射石饮羽之能, 一般人想要近他的身, 无异于痴人说梦。
好在司承砚高瞻远瞩,明察秋毫,少年时便看出宇文宣恐怕仍记挂着先皇因忌惮老将军夫夫势大,害得神武将军府家破人亡的陈年旧事,心存芥蒂。彼时宇文宣收敛锋芒,委身侍君,也不过是有意示弱,保全自身,效法春秋末年的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暗中积蓄力量,以待他日一举成功。
然而,司承砚纵然能轻易看穿宇文宣伪装矫饰,奈何千金易得,良将难求,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北夷和燕国在旁虎视眈眈,伺机攫取国土,鱼肉百姓,为免生灵涂炭,大齐风雨飘摇。司承砚少不得装作对宇文宣的狼子野心视而不见,背地里却命人不动声色地收养孤儿,从中挑选出根骨奇佳,天赋异禀者,让专人教授他们武功,以图来日牵制神武将军府众人,历时近十载,终于初见成效——司承砚之所以如此耳聪目明,足不出户便能掌控宇文宣等人的一切举动,就是因为有这群暗卫的存在。
见司承砚始终默然不语,宇文宣眼眸一暗,状似关切地询问道:“陛下可是觉得疼痛难忍?”
司承砚惊采绝艳,自负能勘破人心,闻言立刻便知宇文宣为保万无一失,有意试探,倘若自己承受不住,露出虚弱不堪的模样,这群贼寇恐怕会更加有恃无恐。
思及此处,司承砚幽深凤眸微微一转,浑不在意地笑了起来,“朕乃真命天子,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宇文宣素知皇帝性格诡诈多变,喜怒无常,且城府深沉,不可小觑,因此在确定对方伤势之前,并不敢轻举妄动。
片刻后,羽林卫终于将先前行刺的粉衣哥儿擒获,几人拿绳将他牢牢捆绑起来,用湛然若雪的钢刀押解着,亲自送到司承砚面前。
白檀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这粉衣哥儿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眉目俏丽,樱唇瑶鼻,兼之身姿窈窕,弱质纤纤,很有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本该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可惜一双眼睛却阴鸷晦暗,被仇恨生生扭曲了脸庞。
按照《乱世逐鹿》原来的剧情发展,司承砚在宴请各国使臣及文武百官时,被一位负责倒酒的绿衣小侍行刺,幸好司承砚反应迅速,以擎在手中的金樽格挡,堪堪避开一记杀招,羽林卫又及时赶到,混战之中将刺客当场击毙。
事后,众人见司承砚毫发无伤,心有余悸之余,异口同声地叩谢苍天佑君主平安无事。
朝臣都以为这次行刺有惊无险,司承砚也是一般想法,除了将负责京畿守卫的一干官员,并夜宴当晚轮值的羽林卫申饬了几句外,并未大动干戈地惩治众人。
然而,任谁都料想不到,那绿衣宫侍之所以轻易暴露自己,继而导致行刺失败,成为羽林卫刀下亡魂,是因为幕后之人从一开始就没将宝压在绿衣宫侍身上,而是另有谋划。简而言之,绿衣宫侍不过是引开众人视线的幌子而已,开局之初就被人视作了弃子,真正的危机藏在司承砚喝下的一杯杯琼浆玉液当中,那里面被人偷偷添加了一味叫做“醉生梦死”的□□。
这种□□所用配料极为珍稀,世所罕见,制成后无色无味,银针也难以甄辩,且只需寥寥几滴,不出半年便可让中毒之人性情大变,神智癫狂,更甚至嗜杀成性,六亲不认,十分诡异霸道。
因白檀事先知道剧情走向,特意让周雨等人严格把守厨房重地,自己也充分利用对香料药材的熟知记忆,将司承砚入口饮食一一检测,提心吊胆地防备着,所以司承砚并未出现中毒征兆。
孰料,白檀作为蝴蝶翅膀,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宇文宣和司承礼等人原定计划。见张果儿在长生殿待了几个月,仍然寻不到机会,难以得手,司承礼等人干脆转而与北夷皇子耶律雄奇勾结,双方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司承礼为人阴郁偏激,急功近利,一直不耐烦宇文宣的谨小慎微,想要杀掉司承砚取而代之,所以不惜向耶律雄奇许以重金,并立下誓言,承诺等到自己登基之后,必定派出大量精兵强将,助对方成为北夷单于,铲除几位争权夺势的兄弟。
粉衣哥儿被宇文宣和司承礼洗脑多年,坚定不移地将两人视作九天之上的神明,而司承砚和白檀自然是那残暴不仁祸国殃民的昏君奸后,人人得而诛之,因此并未意识到自己做法有哪里不对,被人推搡着跪倒在地上后,仍满脸愤恨和疯狂,嘶声痛骂道:“呸,一对狗男男,活该受千刀万剐,我要替天行道……”
因这刺客出言不逊,司承砚早就心生不悦,又听他攀扯上白檀,表情顿时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抿着毫无血色的苍白薄唇道:“拖出去,斩了。”
羽林卫依言行事,无视粉衣哥儿的挣扎咒骂,动作强势地将人拖到无人处,干脆利落地挥刀斩下头颅,随手捡来一个宫侍们上菜时所用的托盘,端到司承砚面前。
白檀只听到一声惨叫,再抬头时就见到粉衣哥儿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恐怖模样,攥着司承砚衣角的手不觉又收紧了几分,竭力保持平静。
权利倾轧,明争暗斗,至高无上的帝位自古以来就由鲜血浇筑而成,司承砚这般做法实在无可厚非,白檀不会选择此时发挥自己多余的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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