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帝后大婚,白文瀚和段景儿先是被那场空前绝后,且极富新意的婚礼强烈震撼了一把,看着种种让人眼花缭乱的聘礼,价值连城的古玩珍宝,以及精致考究的喜服,两人莫不感受到司承砚的用心程度。
当然,钱财终究只是外物,白文瀚和段景儿虽然没见过多少世面,却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真正让他们心生感触的是司承砚贵为一国之君,竟然心甘情愿地执晚辈礼,毕恭毕敬地对待两人。
而且成亲之后,司承砚如何对白檀爱若珍宝,如何对两人关怀备至,白文瀚和段景儿都有目共睹,自此,夫夫二人才稍稍放下心来,这一放松不要紧,那被刻意忽略的思乡思家之情反而疯狂涌出,几欲将人淹没。
常言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眼看着白檀的生活慢慢步入正轨,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二老深觉自己该适时告退,所以数次向司承砚要求早日还乡,只道他们挂心家中诸事,尤其担心今秋无人收割庄稼,无人播种小麦,白白浪费一茬光阴。
谁知道,司承砚听后,笑眯眯说道:“岳父不必担忧,这却也好办。”转头写了道圣谕,派人五百里加急送到青州。隔了两天便有一队黑衣皂靴的人马,押着十几袋粮食,亲自送到宫门外,当天晚上,白檀与双亲三人便吃上了自家田地里产的红薯。
据司承砚补充说明,在他授意下,当地父母官雇了些收拾农物的行家里手,不但已经把白家几亩地全都播种完毕,之后还会定期灌溉施肥,比对自家的土地都要费心,白家人只管坐等收割就好。
当然,司承砚也明白,像白文瀚和段景儿这般种了一辈子地的庄稼人,骤然离开土地,只怕不但不会欢欣愉悦,说不得还会闲出病来。
思来想去,司承砚命人将皇宫中占地面积最广的一处宫殿拾掇出来,供两人居住,又不惜将宫苑中所有奇花异草全部铲除,留出一大片整齐的空地。
针对此事,白檀曾心疼地评论了句:“败家子儿。”
只是,话虽如此说,但白檀心里也清楚,司承砚这番作为实属无奈之举,眼下朝中局势动荡,京中风云变幻,暗中不知有多人少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万一有人将主意打到白文瀚夫夫身上,利用双亲逼迫他们就范,到时候就麻烦了。
因此上,白檀关起门来与父么详谈了一番,只仗着两人娇惯自己,撒娇说舍不得他们离开,白文瀚和段景儿一向对他有求必应,又见其余琐事都被处理完毕,干脆安心留在宫中,闲暇时种些萝卜韭菜等物,日积月累,倒也为宫中俭省了一笔不小的开销。
之后白檀多次去寿康宫探望,见二老精神矍铄,笑容爽朗,寿康宫上上下下做事也都尽心尽力,甚至因为二老不愿被人伺候,宫人们常日无事,闲极无聊之下,竟然自动自发地参与到种菜活动中,体会着劳有所获的成就感。
一时间,皇宫里面争强斗胜,尔虞我诈等事锐减,风气都清正不少。原先那些娇羞文静,宛如弱柳扶风的小哥儿们也纷纷换成另一种模样,变得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力气一天天涨上去,比之侍卫们也不遑多让。
大婚当天,白檀曾跟在司承砚身侧,随他一起祭祀神灵及列祖列宗,受天地之命,得封君后,顺理成章地将凤印从太后简氏手中要还,开始执掌宫闱。
种菜之举风靡整座寿康宫后,白檀查看内务府递呈的各种开支账簿,发现宫中日常所需的蔬菜瓜果,泰半高价从外采买。
白檀派司承砚的心腹去宫外探听了些消息,发现这些东西价钱普遍高出市场价许多,且品相也不过中上。
宫中人口众多,寻常嚼用一日日积攒下来都不在少数,更何况太后简氏及几位尚未出嫁的皇室哥儿都过惯了锦衣玉食,仆从环绕的生活,极其骄奢,粗略算来,普通一餐都抵得过中等人家半月所用。
若是平常年景也就算了,倘若战事打响,大齐与其他国家兵戎相见,招兵买马,置办器械,势必会花钱如流水,到时候,还不知国库能支撑到几时?
白檀仔细盘算了几番,拿朱砂笔将长生殿及几位皇室哥儿的月例银子削减了一半,从采买清单中,剔除一批华而不实的无用物件。
至于太后简氏那里,还需想些对策,与他慢慢磨,最好能让这人主动开口减少花费,否则,司承砚与白檀两人很容易担上不孝的罪名。
节衣缩食,到底只是权宜之计,想办法开源,增强整个国家的经济实力才是正道。
白檀正皱眉思索间,有宫侍进来,施了一礼道:”君后万安。陛下派人接进宫里的那位周雨周公子到了,敢问殿下,可要宣见?“
白檀摁了摁太阳穴,想着自己苦思无果,干脆暂且放下,改日找能人异士商议一番,便点头道:”请周公子进来。“
宫侍领命退下,须臾之后,一位身着浅碧色衣衫,挽着简单随意家常发髻的哥儿走了进来。观其样貌,约有二十七八岁,五官清秀,气质干净,衣物鞋袜虽不是名贵布料,却极为妥帖合身,看起来半新不旧的样子。
平心而论,这哥儿只是中人之姿,然而,一双眼睛却生得极为漂亮,墨黑的眸子湛然有神,一望便知是位聪明通透的主儿。
周雨进得殿来,也不张望打量,迎着白檀略带探究的视线,规规矩矩地叩拜道:”草民周雨,见过君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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