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百年来攒下的怨气喂给楚辞,怨气接触到冰层,迅速融进冰里,随着越来越多的怨气涌入,冰层也渐渐消融。
最后一层薄冰碎裂,时隔百年,摇光再一次握到了楚辞的手。
那手指冷得出奇,似乎能将他也一同冻住。
他垂下眼,小心翼翼地亲吻冰冷的指尖:“我会让你醒过来的。”
“金乌羽碎了也没关系,我会让你用自己的五感去感受人间,也会让你再一次喜欢我。”
沉默许久,摇光抵住他的手心,轻轻道:“……阿辞,我好想你。”
楚辞仍旧安安静静地躺着,只有暗红的衣角垂落下来,落在摇光额前,摇光闭上眼,幻想它是楚辞给他的,一次温柔的触碰。
也是奇怪,明明这个人那么欺负过他,做过那么多坏事,可他现在只能想起他的好了。
春风吹过的时候,会想起他戴过的花环;夏天闷热的时候,会想起他喂给自己的甜瓜;落叶满山时,会回忆他坐在枫树上,笑着看向自己,目光如水,神也要醉在他的眼里;大雪纷飞时,会想起给他捏过的雪人,被他摆在窗台上。
一年四季,没有哪一刻不想他。
春夏秋冬,没有哪一天不漫长。
他花了数百年,稳定他的魔气,让他重新有了呼吸和心跳,轻浅的心跳传来时,摇光化成一只小小的鸟崽,躲在他手里睡了长长的一觉。
这时心跳声还不稳,时断时续,摇光的心也跟着提起落下,仿佛在刀山火海走了无数遭。
他可真会折磨人,醒着的时候会,睡着的时候还会,天底下没有谁会比他更懂得怎么欺负神明了。
稳定住魔气,又要修复他的魂魄,只是他的魂魄受损,已经不认识摇光了。摇光第一次将他的魂魄取出来,他就无情地用手穿过摇光的心口,要不是魂魄无形,抓不住东西,他可能还会把摇光的心也抓出来。
他困惑地蹙眉,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什么也抓不到。
没有记忆的楚辞天生讨厌神仙,尤其是他的克星金乌,他见自己伤不到金乌,清楚是自己太弱,便想要躲起来,免得这只鸟回头来啄他。
摇光看着他想要逃跑,又被困在法阵里,哪里都逃不掉,脸上始终是茫然的表情,既觉得新鲜,又替他心疼。
他什么时候这么无助过,他一直强大,强大到无人能敌,将天上人间都视为他的玩物,连天道都赢不过他,所以他睥睨一切,美得颠倒众生。
摇光想抱住他,告诉他别怕,又知道自己才是让他害怕的起源,他酸涩地眨了一下眼睛,慢慢退出阵法。
看不到金乌的存在,那缕魂魄慢慢冷静下来,回到身体里。
魂魄无法单纯用魔气修复,摇光只能把他送进轮回,让自然的年岁更迭慢慢修复。
可自有秩序的生死轮回又哪里那么好颠倒,摇光只能用羽毛护着楚辞的魂魄,渡他顺利转世。
第一世的时候,他五感不通,是个眼盲心盲的病美人,摇光一直跟在他身旁,小心再小心地照顾他,可依然撑不住魂魄太弱,没几年就香消玉殒了。
转过几次后,他慢慢堆叠起五感,可以看见东西了,也能感受到一点喜怒哀乐的滋味,看到他吃到咸的鱼干而不高兴地皱起眉,把鱼干扔到一旁,摇光终于笑了起来。
楚辞很不满:“你笑什么?”
摇光:“笑这鱼,没有机会得美人青眼,是鱼生最大遗憾。”
“花言巧语,”楚辞懒洋洋地支着下巴,问道:“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到哪都有你,甩都甩不掉。”
摇光深深地、专注地看着他:“因为我喜欢你啊。”
自他能看见后,每一世他都要问这个问题,每一次摇光都是相同的回答。
能看到他活着,能听见他的声音,时间也变得不再漫长,转眼又过千年,楚辞魂魄修复些许,破坏力也跟着回升,摇光深深怀疑,他最先修复好的一魂可能是他的武魂。
转世的时候,他会受到轮回影响,前尘俱散,他只是普通人中的一个。一旦魂魄归位,他就会苏醒妖魔的记忆,不再害怕金乌,而是试图把天敌金乌做成烧鸡,摇光被他追得到处飞,天界每一处都被魔气摧毁过。
乾元也终于明白,祸害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会是祸害,这还是他魔气只恢复五成的破坏力,等他完全恢复,天界大概也被他烧没了。
“小鸟,”楚辞倒拎着摇光的尾巴,在空中晃来晃去:“你跑什么跑,让我看看又怎么了,我这么好看,看你不应该是你的荣幸吗?”
“啾!啾啾啾!”摇光羞恼地用翅膀死死护住某部位,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老想看鸟的鸟在哪,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我怎么又困了……”楚辞忽然手一松,任由小鸟自由落地,摇光变成人,接住将要昏倒在地的人,抱在怀里。
他魂魄还是不全,经常只能在轮回回来的时候苏醒片刻,而后又要陷入漫长的沉睡。
“你怎么这么坏,”摇光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一睡醒就打我,还想烤我。你现在想吃我,以后我就要吃你了。”
待到楚辞魂魄稳定大半,能够在人间渡情劫时,摇光也跟着他一起转世。
第一世,他是名满天下的将军,他是祸国殃民的鲛人,将军为鲛人付出所有,为他背负骂名,从人人称赞到人人痛骂,死到临头才被鲛人告知一切都是在利用他,他对他没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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