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他觉得脸上不知为何,凉得厉害,伸手一摸,才发现全是眼泪。
我……哭了?摇光迷茫地看着手上沾着的泪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
风也不大,没有沙砾迷他的眼。
“小郎君,让一让、让一让啊。”扛着糖葫芦的小贩走街串巷,被摇光挡了路,便开口请他让一让,待到他走过去,这才看见这个呆呆站在原地的小郎君满面泪痕,小贩不清楚有什么事能让他哭成这样,又觉得他实在伤心,心有不忍,索性从杆上拿下一根糖葫芦递给他:“小郎君遇到什么难过的事了吗,吃点甜的吧,吃点甜的就不苦了。”
摇光低头,看着那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糖浆在日光里泛着通透的琥珀色。他空白的脑海渐渐复苏,如绵长的山风穿过姹紫嫣红、复又停落回原点。
“阿辞,那是什么?”
“是糖葫芦。”
“好吃吗?”
“你应该喜欢。”
他猛地睁大眼睛,难以忍受脑子里翻江倒海奔涌而来的记忆,倏地从原地消失。
小贩呆了半晌,难以置信地张大嘴:“老天爷……说不见就不见,这到底是人是鬼?”
摇光急匆匆回到神府,冲进屋子,翻箱倒柜。他有一个小盒子,自他醒来到现在,一直不敢打开,本能地觉得这盒子里藏着会让他痛不欲生的东西,干脆就把盒子扔到平常看不见的地方,可现在,强烈的想要打开盒子的想法战胜了一切。
他翻了半天,终于从高高堆叠的一摞摞玉简里看到盒子的身影,四方小巧,藏在剔透的玉简身后,似乎一直在等待他这个主人前来开启。
他颤抖地拿出盒子,打开。
里面放着一只耳坠,细细的金丝盘成同心结的模样,镂空的地方镶嵌着一颗太阳神火熔成的宝石。
耳坠上用神力刻了一行微小的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刹那间,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摇光含糊不清地笑起来,紧紧攥着耳坠,用力之大,掌心迅速冒出血珠,一滴滴血连成串似的落在地上,看起来多了几分触目惊心。
楚辞,楚辞,楚辞,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恨不得立刻把这个人抓过来,把他连皮带骨吃下去,才能一解他心里满溢到无处安放的恨意。
他那么喜欢他,喜欢到愿意把一切都给他,可他这么狠心,连一点记忆都不愿意留给他。
金乌长啸一声,住了三千年的神府轰然倒塌,沉没在熊熊火海里。
太阳神火燃烧得炽烈迅疾,整个天界都跟着动荡,众神们纷纷从神府里探出头,只见一只羽翼璀璨的金乌从火海里振翅而出,尾羽挥洒下簇簇火星。
神火蔓延,点燃了整个天界,金乌之鸣越来越狠厉,甚至于到了神仙也无法忍受的地步。
乾元和垣文心惊胆战地对视一眼,不知过了多久,摇光从火海里走出来,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每走一步,神火便消退一分。
几步之后,轰轰烈烈的神火熄灭了。
乾元和垣文落到他面前,试探地喊道:“帝君。”
“帝君?”摇光意味不明地将这两个字重复一遍,低笑一声:“我不是帝君,我是摇光。”
他神色冷静,眉目沉得像是皑皑的雪,完全看不出方才发疯烧了天界的人就是他。
可乾元和垣文并没有感到心安,现在的摇光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场太陌生了,陌生又凌厉,让人不自觉害怕。
可金乌是太阳化身,是万物生机,怎么能让人感到害怕?
“那……摇光。”乾元问道:“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一个人,”他几乎是面带微笑地说着,语气温柔:“我要找他算个账。”
乾元一惊,可不待他说话,摇光一闪而过,不见踪影。
天色沉沉,风雨欲来。
摇光携着风踏进大殿时,楚辞穿着一身繁复的裙装,正懒散地坐在金雕玉砌的龙椅里。他一只手支着下颌,散漫地垂着眼,另一只手挑起皇帝的下巴,莹白的指尖漂亮得仿佛最华美的珍宝,哪怕是在抚摸人间身份最尊贵的帝王,也让人觉得是对他的一种轻慢。
辉煌的宫殿里突然闯进一个人,可没有谁注意到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身上,难舍难分。
见到他出现,楚辞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问道:“天底下有什么风,能把天上的神仙吹下来?”
皇帝毫不顾忌身份,跪在他面前,痴迷地看着他,小心地握住他的脚踝,本想为他穿上金丝银线织就的锦靴,听到他这句话,又讨好地回道:“谁知道呢,或许是妖风罢。”
楚辞“唔”了一声,发现皇帝这个回答倒也没什么不对。
他赞许地摸摸皇帝的下巴:“你倒是聪明。”
摇光受够了他触碰别人,也受够了别人这么贪婪地看着他,直接掠到他身边,一拂衣袖,把皇帝从台阶上扔了下去,皇帝滚下层层台阶,却顾不上自己,刚爬起来,就担忧地叫道:“皇后!”
“皇后?”黑雾升起,将所有人的目光遮挡在外。摇光俯身,修长的手扣住楚辞纤细的脖颈,在他耳边低声道:“阿辞,人间的皇后有什么好,不如跟我回天界,做我的神后。”
作者有话要说:我资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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