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记忆在他脑海中走马观灯,像是他埋藏在心底的事,又不像是。
【好可爱的孩子……】
【从此,你的名字是方四。】
【四儿,做我的房中人,如何?】
【二哥,我喜欢他……对不起……我当年并非有意……我无话可说……】
“醒醒!四儿,醒醒!”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不厌其烦地叫嚷着。
甚至,他能感觉到脸颊被拍打的微微刺痛。
【我是楚星辰,方子晟的未婚妻。】
楚星辰……那是谁?好熟悉的名字,却也让他的心揪了一把,似乎这名字连接着什么极不好的回忆。
他的头好痛。
【楚吟雪死了。】
【四儿!跟我走,快离开这里!】
有一张焦急的面孔在他脑子里忽明忽暗,像是蒙着一层薄纱般总也看不清切。
【过来!跳!】
有人紧紧搂住了他,那是一个熟悉的臂弯,带着迫人的不容拒绝的气势。
“醒过来!!四儿!!我不允许!!”有人在他耳边焦躁地吼,“你敢死,我就把你丢到野外喂狗!让你永远一个人孤孤单单!”
谁这么残忍……他不要一个人,他最怕一个人,他骨子里怕极了一个人……
方子晟又抬手抹了一把湿漉漉地半长发上的水珠,他已经做了好几遍这样的动作,似乎这样就可以缓解一些他的焦躁。
怀里的人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但身上的温度渐渐回暖了。
方子晟亦步亦趋,喘了几口气,他身上旧伤裂开,且又添了新伤,可这些都还没被他放在眼里,出了怀里这个前一刻差点没了呼吸的人。
他已经尽力护着的人,怎么敢!怎么敢在他怀里慢慢冷了身体!
这可恶的东西!
不过他最终把他威胁了回来!这让他对自己的威慑力恢复了不少的信心。
他放下怀中人,抬眸看了看天色,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想必爆炸的大桥处已经拉起了警戒,被高度戒严,嗅觉灵敏的记者应该没有靠近的资格,而普通的民众不知会得到怎样的遮掩借口……
但无论怎样,要搜寻完那一片,并从他已经被炸死的喜悦中脱离出来再展开下一轮追击的话,短短这三个小时可做不完。
可同样的,他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车子被毁,饮食药物俱沉入河底,就连他身上的弹药也只剩下一百来发。
还有……眼下生死不明的人。
方子晟阴鹜着脸蹲下身,又拍了拍楚四的面颊:“再不醒来就把你丢到湖里喂鱼!”前些时刻他还威胁着要把他丢出去喂狗,这短短片刻已经是换了好几种威胁法。
方子晟神色仍是阴鹜着,眸色愈发的黯了——这人还是昏迷着……
他本该抓紧时间做周全安排,尽可能地想好出路,可眼前这张苍白的脸却让他怎么也无法彻底冷静下来,他甚至产生一种不受掌控的恐慌,即便是被逼退到了这个地步,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亡,他也不该有如斯恐慌的。
可偏偏这恐慌是真实存在的,细密的像丝一样,不引人瞩目之下慢慢地渗透进来,当你恍然发觉时,已经是脱不开了——甚至!他都没有明白这由丝汇成=股的恐慌所为何来!
“咳……咳咳……”微弱而沙哑的咳嗽声在他耳边响起,像是惊雷般炸的方子晟陡然回神,肺中的空气瞬间都被抽走了一半。
他紧紧盯着昏昏沉沉醒过来的,终于醒过来的,在自己的威胁下不负所望醒过来的人。
他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一时间涌上来的喜悦甚至让他没有注意到那些恐慌正在悄然逝去。
“你终于醒了。”方子晟声音低哑,垂眸盯着楚四,眉宇间沾着一丝柔和,“没用的家伙,身子弱的堪比女流。”
“咳……”楚四嗓子痛的厉害,根本不想与他争辩。
他昏迷中,那些埋了很久的抑或埋得很深的记忆又被扯出来走马观灯地放映,这让他的脑袋炸裂般一突一突的疼,心情更是差到了极点。
也不想想是谁害得他几乎日日笙歌,掏空了半个身子,他可没有得着什么秘法能强健这身子骨!
也不想想凡是个正常人,从高速行驶的车上,还是从大桥上的车上一跃而下,落入冰冷的河水中,只要是个正常人哪有能好的!
居然还威胁要把他喂狗喂鱼!
楚四扯着嘴角咳嗽,无比渴望有些水来润润喉咙,还有,他冷的瑟瑟发抖,身上痛的也像是被碾过一般,几乎半条命都丢了。
而下一刻,唇边就贴上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楚四眼前还有些看不清,但本能让他吸允了一口,热水像是救命的解药般灌入他的喉咙,让他的难受减轻了不少。
他慢慢清醒了些,定眼看着方子晟手里的保温杯,眼底的疑惑并不遮掩。
两人跳下来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来不及拿,方子晟哪里来的杯子,居然还是保温杯,居然还装着热水!
楚四眼里的疑惑分外明显,方子晟不自在地开口:“附近有人家。”
楚四不赞同地蹙起眉,又慢慢松了开——经此一事,他该明白方子晟的厉害之处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他既然做了,必然有万全准备不会被人发现。
但他此刻真的很难受,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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