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绑的双手,这张比较怪异,不是用脚踝那种捆扎带,而是黑色胶带,像拳套一样层层缠缚,裹住了双手和半截小臂;
被警服盖住身体的小男孩,脸色苍白,双唇冻得发紫,脸小得只剩下一双眼睛,长长的睫毛垂着,像毫无生机的人偶;
最后一张,雪白的墙壁和被褥,是病房,男孩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缩在床角,双手捂住耳朵,惊惧的尖叫声透过无声且静止的画面传出来……
蒋孝期摸了一根很呛的那种烟衔在唇边,用力咬住滤嘴,火机按了两下从颤抖的指间滑落,蒋孝明帮忙捡起来,按亮火苗凑近帮他点着。
红光颤曳,蒋孝期用力呼吸,辛辣的烟气呛得五内俱焚,他有数息时间完全无法思考,像脑内所有的神经元都断裂开来。
他知道这几张照片远远不是全部,对方既照顾了他的承受能力,又给他留了充分的想象空间。
他不该在这种时候表现出明显的情绪,加重对方谈判的筹码,如果这是一场商战,他的开局先机已失。
蒋孝期琢磨着应该做点什么扳回一城,开口却问出:“他受了虐待吗?”嗓音是哑的,藏不住的疼。
蒋孝明也点了一支烟:“猥亵和暴力都没有,是精神上的。”
他挑出那张双手被缚的特写:“蒙眼,隔离双手,关在安静狭小的空间里,这在精神心理研究领域被称为‘感觉剥夺’,也就是限制机体的部分感知能力,屏蔽所有外界刺激,让人失去空间和时间的概念。”
“是非常……混账的折磨手段,网上有很多实验数据,一般人三天就会精神崩溃出现幻觉,严重的会精神失常留下永久心理阴影和创伤后反应。”
“不知道当时只有十岁的一个小孩儿,是怎么挺过来的,那会儿警方的确无法询问,他后来接受过一段心理治疗,精神逐渐恢复却又记不清楚经历的事情,我们没法取得受害人最直接的口供证据。”
——我这身价就算到了绑匪手里,也是一天一万生活费打底噢,不算赎金!
——应激障碍吧。我真的没有像哈利波特那样,被大姨父关进小黑屋,不然别墅早被我拆了。
——神说,你是光。
蒋孝期想起周未说这些话时眼角弯弯的调谑模样,谁又能想到他并没有在开玩笑呢,背后是那么沉重的血泪斑斑。
十岁的小周未应该在读五年级,那么瘦,有他胸口高吗?他大概一只胳膊就能将那个小孩兜在怀里……深秋的天气,他浑身上下只一条内裤,五天滴米未进,流了很多血,被关在无光无声的狭小空间里时会想些什么?他有多冷多害怕?他会不会哭……
蒋孝期用力碾熄烟,胸口满是无着无落的恨意:“你们警察,没有受害人的口供就无法破案,算不算无能?还是在暗示,这件事情的背后和蒋家有关,所以有人徇私枉法?”
宥廷觑了下蒋孝明的脸色,对蒋孝期说:“小叔,不是那样——”
“那是哪样?铺垫这么多,究竟想说什么!”蒋孝期直视宥廷,眸光骇人地凶悍,“你这么热心吗,拉我入伙来帮周家破十几年前的绑架案?我耐心有限,可以说主题了么?”
宥廷和宥茵对视一眼,有些急切:“小叔,我们三个绝对没有伤害你的意图,明哥也绝对是个好警察,不管你愿不愿意帮忙,我们仍然是一家人。这点请您一定一定要相信我们,我……”
蒋孝期摸过打火机揣进口袋,起身朝包房门口走去。
“小叔——”宥茵站起身。
蒋孝明悠悠说:“二十五年前,或许与你们母子有关,不好奇蒋桢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响离开今上吗?她当时是有机会明媒正娶进蒋家封后的,为什么突然只身退出独自抚养还没出生的你?”
蒋孝期站定,转过身,这的确是曾经困扰他许多年的疑问。
宥茵说:“小叔,我们给你看周未的事情,的确是想争取你的帮助,如果伤害到你,对不起。”
宥廷也说:“是的,对不起,小叔,AOI中国也不是诱饵,太公太婆当年希望蒋家的子孙们正直上进、能者居之,我们全部都认同这个观点,所以不想家族的基业藏污纳垢,被心术不正的人操控成弄权机器。”
“再看段录像吧。”蒋孝明重新打开手机,播了一段视频。
视频是一段监控画面,没有声音,二十多年前的设备分辨率较低,画面并不清晰,俯视角度下是一间客厅,豪华奢靡的巴洛克风格装潢。
两个男人在聊天,气质不同但相貌酷似,坐在三人沙发上的是蒋柏常,画面正对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蒋柏平,蒋柏平似乎情绪比较激动,说话时配合转头、挥手等否定且决断性肢体语言,而蒋柏常神色冷沉地默默吸着一支雪茄。
兄弟俩的谈话持续了十几分钟,客厅走进来另外两个人,蒋孝期认出先进入画面的男人正是年轻许多的蒋孝腾,而紧随他进来的……是林木!
林木进门后只默立在一旁,很像个尽职尽责的私人助理或保镖,而三人的谈话也并没有让他回避。
蒋孝腾显然在尽力缓解父亲和大伯之间的争端,年轻时的他就有那种从容深敛的气质,面上带笑,但那笑容却不透内里,面具一般随时都能取下。
又过了三五分钟,画面正对的蒋柏平突然双手捂胸急促呼吸起来,同时站立不稳向后跌进沙发,又从沙发上滑向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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