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提及“他”,周未都会下意识微微向下转动眼珠,表明这个人是能够左右他情绪的很重要的人。而且,他在谈话中默认林木清楚“他”指代的是谁,也就是说,他清楚背后是谁在关心他,而他也乐于享受对方的关心。
“什么时候吃的早饭?”林木看似随意地与他闲聊。
“来之前,刚刚。”
“那很好,我这儿的椅子很舒服,也许等会儿聊着聊着你会睡着,既然刚吃过就不必担心睡着之后又很快饿醒了。不过,睡觉的时间也是收费的,毕竟很多人只有来这儿才能好好睡一会儿。”
林木调侃着,声音有种长辈的柔和与宽纵,他藏在镜片后的视线扫在周未身上、脸上,仔细观摩着他每一处细微的表情,似乎窥破了一些意外的事情,或许,这对他来说还是种意外的收获。
“如果你要去遍布野兽的原始丛林中一处僻静的山洞里度过一晚,除了身上已有的装备只能再带一样东西,你会选什么?”林木问。
周未:“有选项吗,还是带什么都行?”
林木:“什么都行。”
周未想了想说:“我会带着……光。”他唇角微微翘起,脑海中浮现出麦当劳里幽深陡峭的楼梯间,神说,你是光。
林木在手边的记事本上写下一个字:光,然后画了个重重的圆圈。
他说的是光,而不是手电筒或打火机之类的实物,所以这个“光”指代的可能并非某种物体,而是具备抽象意义的信念,或者是……某个人。
周未不自觉打了个呵欠,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挡了下口唇,他嗅到一股淡淡的玫瑰茶香气,大脑却仿佛沉入深海一般模糊混沌起来。
所以,我又被催眠了吗?被问到什么都会实话实说吗?
但愿林木医生不会八卦地问我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那实在太尴尬了——
刚刚想完这些,周未已经禁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在他斜上方窗帘盒一角的监控探头突然闪出一丝红光,继而偏转了很小的一个角度。
林木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直直看向监控探头的方向,镜片反射出刀弧般冷厉的寒光,唇角却泻出一丝笑意。
跟着,他在摄像头的注视下抬起右手虚虚比在周未喉结微凸的咽喉上,做了个不可思议的扼杀动作,唇角的笑意扩大,扯得咬肌、耳鬓乃至颧骨的肌肉都跟着神经质地颤动起来。
如果摄像头有思维,那它此刻感受到的惊悚一定会令CPU过载爆掉。
林木缓缓收起瘆笑露出毫不掩饰地森寒,一眨不眨地与摄像头对视着,他仿佛听见了几十公里之外那个漏气风箱般喑哑力竭的惨叫,叫得令他不由得生出诡异的心痛来。
“不要逼我。”林木以口型对摄像头说。
周未是给楼下遇到那位小护士叫醒的,距离治疗结束的时间只过了五分钟,诊室里只剩下他自己。
林木医生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医德操守,没有趁机赚他超时服务费,还免费提供茶水。
周未感觉头有点儿晕,可能是睡的时间不对又被强制唤醒的缘故,连身体四肢都隐隐有些酸软乏力。
“你们这儿玫瑰茶不错。”
小护士对这句歪楼跑偏的夸赞有些意外,呵呵干笑两声:“周先生要预约下次的时间吗?”
“再说吧。”周未跨出门去,被冷风一吹明显清醒了不少,眯眼迎向走到正南的日光,还是留在光亮的地方比较好啊,脱敏神马的就算了,不如带着蒋孝期给他备的应急灯实在!
因为有小乖的阴影在,周未不敢把小七带回周家大宅。
黄栀子在综艺爆火之后工作量激增,连写文赚早餐的时间都要从少得可怜的睡眠中挤,只在春节断续休息两天便又整天见不着人,指望她铲屎也不现实。
于是周未上学之后,只能将小七暂时放回蒋孝期的公寓里,小七熟悉那儿的环境,独处时比较不容易狂躁拆家。
他则每晚下课后过来陪陪小猫,刷卷子习题到半夜,等小七团在沙发上睡熟了再回大宅。
这天下了课过来,周未向来迟钝的第六感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也许是他网购的猫罐头明明物流信息显示了送达却没有出现在家门口。
这种情况倒不是没发生过,因为快递公司对送达时限卡得严,有时候快递员忙不过来会先录入已送达的信息,稍后再来送货。
周未带着懵懂的狐疑打开房门,咦?我昨天忘记关灯了吗,客厅有几盏射灯亮着,他吸了吸鼻子闻到熟悉的饭菜香。
小七听见门响,从猫窝里蹿出来去蹭周未的裤腿,两只前脚扒在鞋架上提醒他快点换拖鞋。
周未蹲下来挠它下颌:“你应该学一下隔壁二哈,会把拖鞋直接叼过来,这样爸爸会更爱你噢。”
他自助地换好鞋,一扭头,惊悚地瞥见餐桌上摆着两菜一汤,正袅袅冒着热气,心头那股子悬疑感终于找到出处坐实了。
周未警惕地将小七从地上拎起来,心念电转地脑补了十几个玄幻短篇,掐着小七咯吱窝挑出个最具现实意义的问道:“宝贝儿,告诉爸爸,这些是你做的吗?放心,我保证不把你成精的事情报告给组织……用本体炒不了菜吧,变个身看看……”
有脚步声沿着楼梯从二楼下来,蒋孝期也颇感意外地扫了眼厨房门,又看向周未:“你不是说最近在家住?怎么突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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