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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儿还不定什么情况,现在不适合动静太大,真把宿在这儿的一家子挖起来大半夜组团上山去刷蒋孝期,哪怕对方一根头发没少,脸皮也掉尽了。
    蒋宥莱甩锅是不仗义,但他也不是没坑过损友,仍是阶级内部矛盾,罪不至死。
    况且,周未了解蒋宥莱,那就是条爱叫爱闹的泰迪,聊个骚背后黑人一脚这些小动作不断,真要让他弄死谁他没那个胆子。
    算算宥莱他们先闪,到下山途中遇上,他的确有绕路回去阴人的作案时间和动机。
    清净山没有悬崖,真躲在暗处推一把踹一脚,蒋孝期顶多掉坑里吃点土,林子那么密也不允许他一路畅通无阻骨碌下山。
    所以最大的可能还是这货迷路了,半天找不出来。
    周未稍一衡量,重新坐回车里,加了笔小费,让司机绕到后山。
    先看看状况再说。
    上山只能徒步,周未让车走了。
    他弓身大步往山上跨,顺手掏出根弹力绳将微长的卷发揪在脑后。
    夜凉如水,这比喻太生动,气温接近一天中的最低点,周未觉得空气像漾在周身的水流,凉得刺骨,偏偏他又走出一层薄汗,真是刺激极了。
    “蒋孝期——”周未视线扫过途径的荒草丛林,试着喊了一嗓子。
    同一时间,会所的包房里,游戏人物阵亡将手机画面定格在一片灰屏上。
    蒋宥莱拿爱疯当砖头锤沙发:“手游不过瘾,老子要换端游冲分!”“未哥呢?”
    左列已经歪在沙发上眯了一觉,被踹中小腿儿整个人呼咚弹起来:“哎?人,人呢?元庆和那小白脸儿还没完事儿?”
    “你当他打桩机呢,就那破引擎……光前戏就得一个多小时,上回安迪跟我说硬被他拽着聊文艺复兴到天亮,连扣子都没解开一颗……”
    哈哈哈哈——
    蒋孝期看着裴钦屁颠屁颠追随周未钻进树丛的背影,就知道这帮兔崽子不会再回来了。
    往人鞋坑儿里放大头钉,教室门框上搁水盆,拖把杆顶厕所门……都是些小学生玩剩下的,有钱人可真晚熟。
    蒋孝期居高朝山下看了看,树影瞳瞳,夤夜静谧,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很快找到路回去,但风景还好是不假,尤其月色。
    是个吹风醒酒的好地方,他酒量不行,喝点就头重脚懒。
    手机没电了,他发给蒋桢的照片蒋桢始终没回复个只言片语,大概还不高兴。
    从拿到亲子鉴定结论的那天起,蒋桢就态度明确地反对蒋孝期回蒋家,你没有父亲,你是我蒋桢一个人的儿子!
    我二十二了,你当我生物知识不及格?蒋孝期不解,我难道不是当事人吗,为什么没有知情权!就算之前你担心我小我不能理解我想法偏激……可现在我是连大学都念完了的成年人,不管蒋柏常是猪是狗、是狼是蝎,我不可以有自己的判断吗?
    那是蒋孝期和蒋桢有史以来争执最激烈的一次,虽然彼此都没发一句狠话也没动一根指头。
    蒋孝期一夜没睡,蒋桢给气得第二天就进了医院。
    活到这种境地,有没有父亲对他来说并不十分重要,甚至认不认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那个人是蒋柏常,是有能力让蒋桢最后一程走得舒服的人,蒋孝期不得不低头。
    蒋桢这么多年一个人带孩子,风里雨里熬过来,熬了一身病。
    蒋孝期高三的时候她查出尿毒症,因为不想影响儿子高考瞒了四个月。
    那之后蒋孝期才知道,蒋桢早就发现自己得了糖尿病,借口保持身材不碰那些忌口的东西,而尿毒症只是糖尿病的并发症之一。
    糖尿病只能控制无法治愈。
    他们需要很多钱,治病、买药、补充营养……一日一日地氪金续命。
    蒋桢是个硬核的女人,连蒋孝期也数不清她默默扛了多少,以至于上午刚透析完,下午就能换身衣服继续上班。
    那些年不堪回首,蒋孝期拼命兼职赚钱,杯水车薪,还是一只被现实击得布满裂痕、随时都要粉碎的杯子。
    他查资料查到不敢再看见糖尿病这三个字,酮酸中毒、肾衰、失明、肢体远端坏死腐烂、冠心病……
    蒋桢整洁了一辈子,像淤泥里的莲,暴风骤雨不曾低头,他不能看着她那样衰败萎地。
    就算一命换一命,他也要护好他妈妈!
    蒋孝期打算休学去赚钱,蒋桢死也不同意。
    蒋桢卖掉房子,为了让蒋孝期安心念书。
    她换了个轻松点的工作,但是没辞职,每天照样梳洗打扮去上班,包里背着针剂和药,还有透析的预约单。
    蒋孝期放假回家,出租屋里泛黄的旧木桌罩上了拼布台巾,花瓶里照样插着淡蓝风信子,有时是向日葵和桔梗花,要看哪种新鲜又特价。
    蒋孝期甚至有种错觉,除了换个房子住,一切都和原来没什么不同。
    如果失去房子能换回健康的蒋桢,那真是赚大了,毕竟蒋桢才是他的家。
    蒋孝期清楚这种错觉有多白日梦。
    蒋桢不到五十,也许永远都到不了五十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得让她在最后的日子里把长命百岁的福都享了。
    于是,完成答辩的那天,他决定放弃读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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